? 仲安瞧赞进往墨紫身边一站,高高大大,好不威武,问道“墨哥,这位面生啊。”
赞进胸一挺,腹一收,很得意地说,“墨哥是我主——”
墨紫哪肯让仲安知道她收了这么个人,立刻抢口,“他叫赞进,在望秋楼当护院。”
“瞧墨哥如今进出这气派,想是步步高升了。”仲安很看得起墨紫,“你东家倒是会用人,仲某真想会会他,想必也是极能干之人。”看仆如看主。
“我家主人常到处跑,最不爱闲在一处。仲安先生若想见,恐怕不容易凑到他在家的日子。一切随缘罢。”墨紫说话有技巧。
仲安不过随口说说,因此被推托了,也不甚在意。倒以为她确实去不了无忧阁,遂不再勉强,“墨哥,住上都何处?改日再邀,我也得有地方请去。”
墨紫听仲安似乎真心要再请,灵机一动,说道,“仲安先生,我东家的望秋楼不日就要开张,到时你若常去,咱们自然就能见了。”赶紧打广告。
“哦,望秋楼要开在上都?我一定去。”仲安这话并不是虚应,“什么日子,在何处?”
“倒也不远,这桐雨街往西走到头便是。大约一个月后就开张。仲安先生请一定带朋友来捧场。”至于那位少将军,不带也无妨。墨紫暗道。
“一定,一定。果然好眼光,开在玉和坊,财源滚滚来。而且无忧在东,望秋在西,岂非两边都是美人乎?乐哉快哉。”不执行秘密任务时候的仲安,跟多数的文士一样,爱风雅爱美人,在温柔乡中吟出绝妙好诗来的享乐主义者。
仲安说罢,拱拱手,便要告辞。
“仲安先生。”有件事,压在舌头底下,从见到他开始,墨紫就想问。
“墨哥,何事?”仲安回身。
“……”第一贪官现下是生是死?“今晚……玩得开心点。”憋半天,还是没问出口,说了句不伦不类的现代祝词。
元澄是仲安押解到上都的,而仲安又是朝廷的人,应该知道远澄现在怎么样了吧?但同样,她问,恐怕也是白问,仲安不会告诉她。他们几个那么秘密的行动,连当地官府都不敢惊动,只好跟私货贩子为伍。那时,对金大少说,要等游街示众午门斩首。事后想想,倒是金大少说的那句皇帝杀人不需要大张旗鼓才是对的。只是,她太倔,总认为那样一个人,不会悄声无息就消失掉。
仲安突然一笑,“墨哥,可是想问某人境况?”
再怎么显露了喜玩的倜傥模样,这人还是很聪明的。
墨紫双眸明亮,静静等着仲安说下去。
“我只知道,送他进去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而且,托你二百两银子的福,看了好大夫,吃了好药,完全恢复了从前令人讨厌的相貌。现今如何,我不是不告诉你,还真就不知道了。”仲安说完,摇着扇子,离大门很近,也不坐轿,沿墙走一段,转进无忧阁里去了。
虽然从金银那儿已经知道第一贪官进了皇宫,不过此刻能听到更为详细的消息,墨紫作一长揖,不管走远的仲安听不听得到,说,“谢先生告之。”
赞进见墨紫施大礼,赶忙跟着她双手一鞠。
两人上马继续向前走,因天色有点暗,催快了骑。
“瞧见什么热闹了?”墨紫想起来就问。
“我还以为是耍把式的,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过去一看,是刚张贴了皇榜。我也不识字,就听到有人念边境纷乱,大周百姓和玉陵难民互相扶持,需天下有才志士之力,共度难关。今皇恩浩荡,大赦天下,死罪者免死,重罪者从轻……”赞进不识字,可天资聪颖,记忆力非凡,听过一遍,哪怕不懂,照样念出来了。
“赞进,你刚刚说皇恩浩荡,大赦天下,死罪者免死?”墨紫陡然勒紧缰绳,身下马儿嘶鸣而止步。
“对啊。”赞进不知墨紫为何停马,也停下来。
墨紫放声一笑,心中很痛快。果然第一贪官命不该绝,只要他不死,就能拿到水净珠。她自己虽说一穷二白着,可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去救了这个人。以后,她都可以不用再担心这件事没做成了。尽人事,看天命。可是,她,就有点不信邪的狠劲。不遇到大事,平时根本看不出她这隐藏极深的性子来。
“赞进,今日好事一桩接一桩啊。”双腿一夹,马刺稍稍一碰,马儿再度开跑。
赞进拢起眉,想不出什么好事,还是一桩接一桩的?可他自从认墨紫为主,就打定主意她说什么是什么。甩甩脑袋,憋在心里,一句话不说。
“我知道你想问,不过这马颠得我实在说不了话,等以后告诉你。”墨紫怕话说太多,咬自己舌头的可能性也高。
赞进欸了一声,佩服道,“墨哥,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我却不知道你想的事。”
也不好说他心思简单,免得他误以为说他笨,被打击到,墨紫这么回,“你跟我时日尚短,等久一些,到时候,我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就明明白白了。”电视上这么演的。
赞进很是听进去了,嗯嗯点头,一脸我要继续努力的那意思。
到了弃府那儿,墨紫先挪砖头看墙缝里有没有裘三娘穿出来的字条,结果一无所获,就让赞进把今日东家无大事的话带回去给岑二。
换装洗脸梳头发,用了将近半个时辰,墨紫再学猫叫,把小衣叫出来。
“姑娘,我是说奶奶,今天怎么不进园子?”小衣要带她翻墙前,墨紫问。
“不知道。就去瞧了眼田大看好的一处房子,三进的,花园好看,七百两银子,小姐当场就付清,让田大找岑二商量打家具,然后就回来了。”小衣想起来,“多半是算命先生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小姐不高兴。回来后就一直关在书房里,谁也没让进去,说要抄经。”
能让小衣说这么多话,裘三娘今日真反常了。
“小衣,能带我到默知居外面么?我要是两手空空回去,红梅一定奇怪。”裘三娘是让她找书去的。
小衣已经把这面墙摸了个门清,点点头,就领着着墨紫走到更远的墙脚下。
墨紫落地一看,是默知居外的僻静竹林。刚要走,小衣拉住她,塞给她一样东西。打开瞧,居然是敬芳园的地图,画得十分精美而且详尽。那些阁啊楼啊屋的,跟名家字画一般的水准,是裘三娘的细致画风。
真的,也是赶糊涂了,忘了自己打裘三娘嫁进来,就没出过咏古斋。一出去,今晚大概就让裘三娘说中,回不来家。
眼看快到掌灯时分,她不再耽搁,看准了地图,照上头的说明,抄无人小路,跑得飞快,终于在日落前,站到敬芳园书斋的门口弯腰喘气。
有多久没这么长跑过了?从前负重十公斤,跑十公里,是她最——头疼的项目。短跑,搏击,障碍,伏地,她都能达标。唯有拼脚的耐力,她倒数第一。要不是自己有军工专长,估计早被踢出部队了。
抬袖擦汗,发现书斋前一片静悄悄的,四周没个人,也没灯。她从来以为,像敬王府这样的地方,书斋应该有专人照看。谁知,上前推门,还没用力,就开了。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只有一大间十来排的书架子。
墨紫不知道,这间书斋是敬王府摆设用的。平时家里谁买个书,看完了,就放到这里来。没有重要东西,自然也没人看管。十天半个月,管事找小厮丫头们来清理一回。既然是看完了丢到这儿放,主子自然就很少来。而书,对于这个社会大多数的人都是奢侈品,当然也不是园子的仆人们会看的。
天色昏暗下来,还好堆放杂物的柜子里有蜡烛和火折子,墨紫点亮一根,用铜烛盘端了,到书架前打算找书。她态度很认真的?不,皆因红梅是识得字的。整个王府上上下下识字的丫环肯定不会多,但红梅偏是最得老太太赏识的一个,自然特别一点——识字。
可等到她拿蜡烛一照书架,傻眼。书没有分门别类,多半是不识字的仆人们信手弄齐了竖起来就算。而这时候的书,大多是线装书,只有封皮上写着书名,侧边可没字。不分门别类的放,便是找出最普通的四书五经都无望。
裘三娘要找的书,一本是诗经,一本是春秋,很普通,很正统,可墨紫看着这十来排书架,很无奈,很头痛。她不能在别人以为她花了整日功夫在书斋之后,回去说找不到。
心一横,她打算卯上。把所有的蜡烛找出来,根根点亮,将书斋照得通明,挽起袖子,从第一排开始,翻!
不知找了多久,眼前一道白光乍现。紧接着,轰隆隆,天上滚雷声。
墨紫自中间一排抬头,从开着的窗户瞧出去,漆黑漆黑的。无风,低压闷热。这是要下雷雨了。
才想完,雨声就起,噼噼啪啪,一片。
咕噜噜,肚子滚雷声。
正好白荷给她装了一小口袋的桃酥饼,咬半个在嘴里,还有半个嵌着,要继续埋头苦找。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有人在外面大声叫,“二爷,书斋里躲躲吧。咦,点着火。这么晚了,还有谁在?”
哐啷,两扇门骤然分开,大步进来一个人。
闪电劈下来,将墨紫的脸照得雪白。
那样难以令人忽视的形象:叼着半个饼,歪着脑袋,瞪圆了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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