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看着二郎。二郎也看着墨紫。两人的目光都带着探视的意味,也有着不妥协的固执。
“事到如今,似乎我们也没得选。”墨紫的笑,无奈中有点狡猾。
二郎觉得那笑很碍眼,“事到如今,不是吃牢饭,就是让我们上船,的确你们没得选。”
“岑二,那就由我作主,同意他们上船可好?东家那里,我会解释。”墨紫喝这杯敬酒,是因为她突然想通了,无论能不能离开裘三娘,有银子傍身总是好的。裘三娘为难她的三百两银子也罢,还有勉勉强强要替她回了四奶奶也罢,皆说明靠人不如靠己。她终会自立门户,该要盘算盘算了。
“何必解释?你二人不说,我们不说,这船上的人不说,你们东家怎会知道?”仲安是个狡猾的,“说了,好事都变坏事,功臣也变奸臣。若是多疑的主子,恐怕从此信任也有了隔阂。”
“……”岑二心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和墨紫要是守口如瓶,而老关他们从不未见过裘三娘,瞒住上面其实不难。但他有了这个心思,却不知墨紫是什么想法,便忐忑地望了她一眼。
墨紫也正好看过来,只说了半句话,“若是此行顺利……”
岑二一听,不错,若一路无事平安回来,裘三娘那边不说也没关系,于是连忙点头,帮墨紫补上剩下的半句话,“若此行顺利,自是无妨。”
墨紫笑笑,点头算应。
战线统一了。
“既然说定了,那我们就让人赶马上船。”石磊以为大家这就坐在一条船上了,殊不知——
墨紫手一伸,“等等,船咱们是同意你们上了,但具体怎么个上法,也一起说清楚的好。”
“条件?”二郎站在昏暗的舱中央。周围漆黑漆黑的篷,连扇窗子都没有。混浊的空气里有各种各样的味道,除了酒之外,其他的难以分辨。贼船是这样的吗?
“条件。”墨紫开诚布公,“第一,马不能上船。既然你们都知道我们走的是私货,最忌讳的便是控制不了的响动,一旦招人注意,就完了。而且,你们的事似乎也见不得光,骑马太容易惹眼。”
“什么见不得光,我们是——”石磊觉得墨紫将他们归为匪类,立时不爽。
“第一条我同意,马不上船。”二郎一手拍上石磊的肩,石磊灭声。
墨紫满意他的合作态度,继续说道,“第二条,船资。一人五十两,六人三百两,单程,现时缴清。”
“五十两?你抢啊?”又是石磊,他脾气耿直冲动,再配合他的身强力壮,显然是适合动手而不是动脑型。
“我不是抢,我是坐地起价。”懂不懂?既然上了贼船,总要有心理准备吧。
“什么!”居然更嚣张,石磊吹胡子瞪眼,撩起袖子,摆出干架的姿势。但很快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伴冷静得神情不动,只好压下火去,心里却直骂。
“小哥,单程的意思是——”仲安虚心好学。
“就是从野舟渡到南德境内将你们放下船的这段路。”墨紫进而说明,“当然,若是双程往返,船资可以优惠,也是现在付清。但你们要是错过返回的点,过时不候,船资不退。”坐飞机就是这么收的,她拿来用一下。
“那么双程的价钱是多少?”这么个单双程,仲安心想有意思。
“一人九十两,六人五百四十两。船往返六日,你们要搭伙吃饭的话,那就一口价六百两,全包。”小小算盘,啪啪响。
石磊真想上前将唯一一张破桌子给踩个稀巴烂,坐个破船六百两,她不止是抢钱,简直是吸血虫,贪得无厌。而且——对了,而且他们已经给了她二百两。
“不能再商量?”二郎的声音很冷很清,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心情极差。
站在墨紫身旁的岑二竟因此身体发冷,但他不出声,他知道墨紫谈价钱的本事。
“不能,我已经给了你们最好的价钱。”墨紫果然不让。二百两她想藏起来不让人知道,而三百两是额外要交给裘三娘的数,至于多要的三百两,给岑二。
“怎么不能商量?”石磊气急了嚷,“就算你说六百两,我们也只给四百两,你已经拿——”
“要知道,我们若将事情捅出去,你们的船也别走了,所有的私货充公,你们也按律受罚,重罪的话,可能脑袋都保不住。”二郎截去石磊的话,否则这交易真要一拍两散。可同时,他也不明白眼前青衫人何故这般泰然处之。
“我知道。不过,你把我们抖出去的同时,我也把你们抖出去。我们是走私货,难道你们的秘密又能藏得住?”心知这三人身份不低,墨紫因此借用他们不能言的秘密。
好厉害!聪明的人在他身边屡见不鲜,自己也是极能拿捏人心的,却想不到小小一个仆人竟能做到令自己刮目相看。二郎眸瞳深敛,周身旋绕不去的傲气突然淡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平民佩服。
“仲安。”他看着面前那张普通的暗脸,出声叫身旁的人。
“在呢。”仲安忙回。
“给他六百两,再叫我们的人拿东西上船。”他吩咐道。
石磊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然后渐渐,渐渐小了下去,垂着头一声不吭了。他心里清楚,尽管洛州官追究不了他们,但他们背负的秘密确实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让这小子歪打正着。
“小哥,咱们几时开船?”仲安能适应,奉上银票两张,而称呼间变成自己人。他有文人的某种狂肆,相信英雄莫论出身。
“只要你们一上船,就出发,越快越好。野舟渡外就有官驿,可以寄放马匹。”一条船上,一根绳上,墨紫也不介意暂时成为同舟共济的蚱蜢。
“石磊,你去寄马。”哪能看不出这位同袍的火气,二郎让他出去透透再回来。
石磊呼吸重了又重,踩步子那么用力,几乎摔了舱帘走的。
仲安快步跟着,小声劝着,跟了出去。
“舱里气浊,二郎兄不妨也到甲板上吹吹江风,看看水景,换个心情。”他心情不好,她心情很好。
听她笑着说二郎兄,二郎浑身不自在,“白羽。”
“……”墨紫呆了呆。
“名字。”二郎不耐烦,这厮不是很聪明?
墨紫哦了一声,“人都叫我墨哥,幸会!”
怪不得每回见面不愉快,原来一黑一白,天生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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