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太师闻言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虽然他不曾寻到王爷,但王上若是知晓他得了银珠的帮助,想必心中也会稍感宽慰的。
车太师扭头吩咐身旁府卫进宫传话,银珠瞧见这一幕,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很快,王都百姓便到了七八成,从上往下看去,乌泱泱的一片。
此时众人呼喊叫嚣着,玉琉公主的金身被抬着立在了正对城门的地方,所有人满面怒容,都在等一个解释。
车太师即便早已见过大风大浪,此时瞧见这一幕还是不免心头骇然。
今日若不是遇上银珠,光他一个人,再如何舌绽莲花,只怕也收不了场、下不了台!
眼看城下的百姓已经等不了了,车太师扭头对银珠说道:
“银珠,王上若知晓你能出面,定感大安,如今群情激愤,不能再等了。”
“一会儿本太师说完后,你自实话实说就是。”
银珠急忙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太师,您最好命所有守城兵与府卫都退下,否则有心人或会以奴婢受了胁迫为由,质疑奴婢所言。”
这时候车太师不由想起当年玉琉公主登上城门之时,也是这般屏退了所有人。
那番大义之论,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连他当时都听得心潮激荡,热血沸腾!
想到这里,车太师点了点头。
银珠见车太师应得爽快,甚至已经转身命人退下,不由从后面幽幽看了他一眼。
车太师此人忠君忠国,有心机也有手段,可如今便败在了这“忠君”上。
即便传言有鼻子有眼,车太师还是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他所辅佐的王上。
可悲啊......
当君王荒淫无度、草菅人命之时,被世人所称道的忠君之臣,这时候也变成了助纣为虐之人!
银珠忽然有些期待,车太师一会儿听闻真相后,该会是何种表情呢?
而那个畜牲,合该众叛亲离!
旁人皆已退下,在城下众人的呼喝声中,车太师抬步走上前去,探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诸位,稍安勿躁。”
车太师到底在北国有忠良之名,众人倒也给面子,声音渐渐平息了些。
车太师见状心中稍安,继续扬声道:“王上也已听说今日传言,此乃——无稽之谈!”
眼看众人扬长了脖子,似乎又要乱起,车太师疾言:
“南边的雍国如今在武定集结大军,已有北伐之势。当年他们攻我国门、掠我国土,公主自请和亲,大义止戈,雍国转头却又逼死了公主!”
“如今,雍国又编此丧尽天良的谣言,污蔑王上与先王,毁公主身后之名,以此来动我民心,引发内乱,以求可乘之机。”
“诸位难道还看不清吗?这是一场阴谋!一场要毁我家国的可耻阴谋!”
“今日本太师登上南城门,以期唤醒诸位的记忆,诸位可还记得公主当年所言——
吾愿以一己之身,换母国千秋万代,佑百姓免受战乱流离之苦,从此安居乐业!”
“如今国难当前,诸位怎可轻信敌国谣言,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坏公主当年心血!”
话至此处,城下众人已彻底安静了下来。
正如车太师所言,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曾亲见公主神姿,而方才车太师着重提起的那句话,早已如刀刻斧凿般,印在了每个北国人的心中。
难道,他们当真是被蒙蔽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了声音。
沈元白隐在人群里,听到这不由在心中实实在在赞了一句:不愧是车太师。
这番言论有理有据,还知道拿母妃做挡箭牌,可见是挖空心思字斟句酌过的,也拿捏了众百姓的心态。
只可惜,仅仅如此并不够。
果然,很快人群中便响起了质疑声。
“听说此事乃是从莫永林的口中传出来的,那可是护国大将军的长子,护国大将军可有话说?”
“是啊,若说此事子虚乌有,怎的也不见北归王出来说话!他可是公主的儿子!”
“对啊,北归王呢!”
“都说皇家多丑事,若你们当真如此欺凌公主,我们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哄声渐起,一旦有人提出质疑,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沈元白看着城门上的车太师变了脸色,忽然很好奇他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时,车太师双手一挥,扬声道:
“北归王如今奉命在交城抵御外敌,无法亲至此处为诸位辟谣,但本太师唤来了一人,她可以证明传言为假!”
这话一出,方才还七嘴八舌的众人瞬间就止了声,纷纷抬头望上来。
沈元白闻言眉头一蹙,忽然就站直了。
他心中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只见车太师冲身后招了招手,随即一女子缓缓走上前来,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沈元白瞧见这张熟悉的脸,浑身猛地一僵。
真的是银珠!
银珠出现在了城门上,他瞬间便猜到了银珠要做什么,更一眼便看到了银珠的结局。
他从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那日赶银珠走之时,或许泄露了些许情绪,让银珠窥见了一丝不妥。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回来了.......
沈元白浑身泛起了一丝寒意,心头也刺痛得很。
他从未像如今这般,如此珍惜身边之人。
只可惜,待他醒悟过来之时,身边只剩银珠一个了。
他明明说过,希望银珠接下来为自己而活,他早已为自己规划好了结局,可银珠却违背了他的安排,执拗地踏进了局中。
这算什么?
银珠的意志和选择吗?
而这时,车太师已经开口介绍道:“此人名唤银珠,乃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公主十三岁那年,银珠便伺候在公主身侧,而后更是随公主和亲雍朝。”
“此番北归王回国,亦将银珠带了回来。”
“银珠,接下来便由你来同大家说明当年真相,止住谣言吧!”
银珠冲车太师恭敬点了点头,车太师为了避嫌,也远远走开了。
银珠低头注视着城下人,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或许公子此时就在人群中,正在责怪她擅作主张。
思及此,银珠缓缓扬起了唇。
公子啊,您要奴婢为自己而活,可奴婢早就将自己的命、自己的忠诚、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公主了,为公主便是为奴婢自己啊。
如今,便用奴婢这条贱命全公主遗愿,也全奴婢一片赤忱吧。
而您,公子您该是那搏击长空的鹰,风雨束不住您,世俗拘不住您,您且自由乘风,从此卸下肩上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吧。
或许奴婢三生有幸,死后能化作天边茫茫的云,亲见公子乘风之姿。
此时此刻,银珠满脸笑容。
为公主、为公子,这便是她银珠的甘之若饴。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银珠探出身子,用尽浑身力气扬声道:
“方才车太师所言——全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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