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使用生死簿的代价,是让他失去金鳞榜的气运,许太平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在一方天地百姓的生死面前,别说只是金鳞榜赠予他的气运,就算是加上他自身的气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若使用生死簿的代价,是让自己当场身陨,许太平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愿居恶渊而为善,但前提是他能“为”。
若连自身性命都不保,用何“为善”?
但眼下他之所以会犹豫,会陷入抉择,是因为玄荒大帝口中使用生死簿所需的代价,恰好就在这两者之间。
若答应,他虽不至于当场身陨,但接下来所面临的痛苦以及九渊对他的报复,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但若拒绝,他又觉得有些可惜。
“虽然代价巨大,但却也并非完全不能承受,比起玄荒天整座天地的命运,区区一人所承受之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许太平在心中尝试着这般说服。
但马上,他便又摇了摇头道:
“但我的修行之路,只怕便要就此止步,甚至因为被九渊仇视,从此我连青玄宗都回不了。”
“更不要说完成爷爷的遗愿,去看看那些登天仙人眼中的风景。”
许太平越想越是混乱。
他不想舍弃大义,但也不愿抛下私心,就此中断修行之路,
“爷爷,我这是不是很自私?但孙儿是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要是就这般放弃,我不甘心啊……”
许太平蹲在地上低着头,神情前所未有的迷茫。
当初在天海关时,即便面对那如潮水般从海中涌出的魔物,他也不曾露出过此刻这等脆弱神色。
虽然在此之前,许太平做出过许多次关乎生死的决断,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会变得如此艰难。
“爷爷,要是您还在就好了,您定然能帮孙儿解惑。”
许太平双手十指交叉,面无表情地一次又一次,将脑门往指尖上磕。
这般想着,许太平脑海之中本能地浮现出与爷爷有关的记忆片段,想要从中找出答案。
可这些片段太过凌乱,他甚至回忆不起与爷爷的一段完整对话。
“别急,慢慢想。”
这时,玄荒大帝忽然伸出手来,轻轻地在许太平的脑袋上拍了拍。
而就在这一瞬,来自玄荒大帝掌心的温暖触感,让许太平脑中灵光一闪,十分清晰地浮现出了他在年幼时与爷爷的一段过往。
那是一个秋日凉爽的午后。
已经西落的日头,恋恋不舍地扒着地平线的边缘,将天边云彩照得一片血红。
此时不过五岁的许太平,背着一只装满红薯的小竹篓,一旁的爷爷则背着一大捆干柴,
爷孙二人就这般牵着手,不紧不慢地行走在田间的一条小路上,时不时说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太平啊,等长大了,你想做些什么呀?”
等快要到家时,许太平的爷爷,忽然问出了很多人孩提之时都听过的一个问题。
“有钱人!”
小太平紧了紧小背篓,然后脱口而出道。
许太平爷爷闻言先是爽朗一笑,继而摇了摇头道:
“有钱人有很多,村里的刘大夫是有钱人,王木匠是有钱人,孙秀才也是有钱人,你想当哪种有钱人?”
小太平认真想了想,随后嘴里小声嘟囔道:
“刘大夫虽然有钱,但他怕老婆,我不喜欢。王木匠也有钱,但是他胆子小都不敢走夜路,我不喜欢。孙秀才家虽然也有钱,但他每日都病恹恹的,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我也不喜欢。”
听到这话,许太平爷爷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你倒是告诉爷爷,等长大了你喜欢做哪样的人?”
许太平爷爷忽然停下脚步,很是认真地低头看向拉着自己手的小太平。
“嗯……这个嘛……”
小太平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记得一边挠着脑袋,一边四处乱瞧。
“爷爷,爷爷!”
小太平忽然仰起头,用他那小手指着一只正在天空中翱翔的鸟儿大声道:“等我长大了,我不想做人,我想做一只鸟儿!”
闻言,许太平爷爷先是一怔,继而哭笑不得地摇头问道:
“人不做,为何要做一只鸟雀?”
小太平闻言将视线从那鸟儿手上收回,然后一脸认真地仰头看向身旁的爷爷道:
“刘大夫、王木匠还有孙秀才,他们虽然都很有钱,可他们过得一点也不自在!”
说着,小太平又是朝天空中那只翱翔着的鸟儿用力一指,随后用他那很是稚嫩的声音兴奋道:
“他们过得都没有那鸟儿自在!”
“我,我想长大之后,过得跟那鸟儿一样自在,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
“谁也拦不住我!”
听到这话,许太平爷爷嘴巴微张,半响后才一脸诧异地蹲下身来,轻轻用手揉着小太平的脑袋问道:
“小太平,他们过得虽然不自在,但远要比鸟儿过得更安稳。不用担心找不到吃食饿死,不用担心被猎户的弓箭射死,更不用担心天上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的鹰隼。”
“安稳?”
显然,当时不过五岁许太平,还不知道“安稳”二字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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