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人。”随着一声呼唤,一个身穿红色侍卫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御书房内。
齐攸不觉一愣,却是飞快地将鱼肠剑又收入袖中,转过头来,面对那男子。
这个人齐攸认识,是正德帝的几个亲卫之一。这人从不和人比试,但是侍卫中纷纷传说他的功夫是亲卫中最顶尖的。或许齐攸过去对此还有些疑惑,但是今天,这个人走进御书房,和他之间的距离伸手可及,而他却没能事先发现,不仅是脚步声,就是气息都没有感觉到,这让他对此人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是李大人。”齐攸客气地道。
“皇上召见齐大人。”这姓李的侍卫向齐攸拱了拱手,“请齐大人跟我来。”
皇上召见,齐攸的手在袖中攥了攥拳头又松开。
“那有劳李大人带路。”齐攸也拱了拱手道。
这姓李的侍卫领着齐攸从御书房出来,直到玉乾殿前才停了下来。
“请齐大人在这里稍等。”侍卫对齐攸道,便先进去禀报。
不过一会功夫这侍卫就又退了出来,请齐攸进去。
玉乾殿内,正德帝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御书案后写着什么。他只穿着常服,头发简单地挽着,并没有戴冠,一派居家气象。
齐攸赶忙上前见礼。
正德帝从书案后抬起头来,他方才已经听了侍卫的禀报。齐攸在御书房内有意自裁。不过此刻的齐攸,却没有丝毫异样。果断,镇静,处变不惊,齐攸都做到了。正德帝暗自点了点头。
正德帝放下笔,从书案后走出来,伸手扶起齐攸。
“皇上……”从他走进玉乾殿,正德帝的装束、举止无一不散发出亲近、宠信的信号,这让齐攸略有些茫然。
正德帝仔细打量着齐攸,齐攸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如今经历了些风浪挫折,并没有一蹶不振,却是将过去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更加沉稳。果然不愧是他看重的人,是棵好苗子。
“有段日子没见你,越发进益了,很好,很好。”正德帝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个长辈面对寄予厚望的子侄辈的亲切和欣慰。
“来,到这里坐。”正德帝拉着齐攸,走到旁边的矮榻上坐下,“这是新送来的冬茶,你陪朕一起尝尝。”
齐攸自是推让,不敢与正德帝对坐。
正德帝唬下脸来,齐攸这才坐下了。
两人慢慢喝着茶。
“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正德帝喝了两口茶后,又问齐攸。
齐攸都如实答了,他闲在家中能做什么那,简单归纳起来就一句话:老婆孩子热炕头。
“放你自在了这么多天,也够了。”正德帝微笑,“明天你就回来,朕这很多事情,交给你才放心。”
齐攸赶忙就要谢恩。
正德帝拉住齐攸,看着齐攸的眼睛略有些湿润。
“你和你父亲这样像,又一直在朕身边,朕竟没有认出你。”正德帝叹道,“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
“皇上,此话怎讲?”齐攸道。
正德帝所说的他的父亲,自然不是指的齐府的二老爷。果然不出他所料,容氏那天进宫,说的就是他的身世。若是正德帝不提,他自然只当不知。正德帝主动提及,他自是要问个清楚。
“坐下说话。”正德帝拉着齐攸到旁边的矮榻上坐下。
“攸儿,你该叫朕一声伯父的。”正德帝一语惊人。
“朕和你父亲是同一天出生的,朕比他早生了两个时辰……,端怡亲王夫妇去世的早,皇祖母就接了他进来养在宫里。他在宗室中排行为七,朕与他年纪相仿,自小一便起玩耍。他小小年纪便承继了亲王爵位拿双份俸禄,比朕这个皇子都要风光……”
而且还长得那般俊秀。春风得意马蹄疾,似乎就是为他写的。正德帝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怅惘。
“……那一年,七弟奉旨去江南查办案子,回来之后就得了急病。太医束手无策,可怜他年纪轻轻,还没来得及成亲就过世了。”
正德帝将往事徐徐道来。
“那天,齐老夫人禀告说七弟还有后人,朕本不信,不过心里却盼着这是真的,因此立刻下旨暂停查抄齐府,将齐老夫人宣进宫来。她告诉朕,那个孩子便是你。”
正德帝说到这,停了下来,看着齐攸。
“老太太可有凭据?”齐攸问。
正德帝点了点头,“这些年你在朕身边,朕总觉得莫名的亲切和熟悉。齐老夫人一说出你是七弟的儿子,朕就已经信了。……不过皇家子嗣,自是要郑重。”
正德帝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龙纹玉佩。
“这是七弟的贴身之物,从不离身,那次从江南回来,却不见了踪影。朕曾问起,他笑而不语,只说朕很快就会知道。那时朕也在忙着别的事情,也就暂时放在一边。他那时样子很快活……”
“这枚玉佩,是按着齐老夫人的指示,从齐家家庙佛前的香炉下取出来的。”正德帝将那枚玉佩递给齐攸,“这是七弟给你母亲的。你母亲后来将这玉佩,连同你一起交给了齐老夫人。……齐老夫人年幼时住在江南,与你外祖母是闺中的手帕交……”
“齐老夫人说这么些年,之所以从未透露过你的身世,是因为对你的身世有疑虑,而且也是遵从你母亲的遗愿。只是她觉察大限已到,觉得若不说出来,这世上便没人知道了,因此才将你的身世说出,让朕来决断。”正德帝回想起容氏进宫来的情形,心中微哂。容氏话说的很漂亮,但选择说出齐攸身世的时机却说明了一切。
齐攸手里握着那枚玉佩,“遗愿?”
“七弟是在江南与你母亲结识,打算回京后请旨迎娶你母亲。你母亲没有等到七弟,便上京来寻,那时候七弟已经病故了。你母亲生下你,托齐老夫人照顾,便……追随你父亲去了。”
齐攸半晌无言,第一次知道万姨娘是他是生母,同时知道的是万姨娘早已经被齐二夫人害死。现在知道了父亲是端怡亲王,母亲是江南的闺秀,同时也知道这两个一个病死,另一个殉情而死。
正德帝并没有立即出言开导,这样大的事,他得给齐攸一些时间消化。
齐攸抚摸着手中的玉佩,这玉佩竟是块暖玉,触手温润。他垂下眼帘,掩饰心中的波澜。
贵为端怡亲王,有了心仪的女子,并让那女子珠胎暗结,即便病的再重,来不及迎娶,但是做些身后的安排交代,却是不难。但是从正德帝的言辞中透露出来的消息,是皇室中谁都不知道有这个女子的存在。
而他的母亲,通过容氏留给他的那些在江南等地的田宅,已经查到江南董家的头上。容家在江南任职的时候,曾于董家颇有些来往。她的母亲,看来便是某个董家女所生的女儿。皇家骨血何等珍贵,就算是端怡亲王去世,也可以凭借那枚玉佩上门,却只暗地里生下他,还留下嘱咐,让容氏隐藏他的身份。
史官的记载,二十几年前,端怡亲王因急病过世,从发病到去世,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但是事实上那,端怡亲王的死因却是个极大的谜团,众说纷纭。
不说那些传言,只讲事实。端怡亲王年轻气盛,身份尊贵,又自幼在宫中很得那时候的太后宠爱。他与众皇子一起长大,在这些皇子争夺储位的过程中,他难保没有所偏向。
而端怡亲王去江南负责追查的案子,据说便有几位皇子牵连在内。
另外,端怡亲王去世那年已经快满十八岁,他的亲事已经被皇家提上了日程,先帝与那时的太后有意将王侍郎的女儿指婚给他。端怡亲王从江南回来后,这件事更是摆到了明面上。但是端怡亲王却拒绝了指婚,据说因此先帝还翻了脸。
而那王侍郎便是现在的户部王尚书,那个要指婚给端怡亲王做正妃的女儿,后来指婚给了一位皇子做侧妃。那位皇子就是眼前的正德帝,当年的侧妃如今已经成了四宫主位之一的德妃。
他的母亲和容氏千方百计隐藏他的身份,事出有因。
但是容氏,最终却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这些年,朕早将你当做朕的子侄一般。如今,你更不需再有任何疑虑。”正德帝开口道,“这天下,没几个人比你更尊贵,与朕更亲近。”
齐攸抬起头,正德帝的目光是诚挚的。他明白,那些过往的真相不是他能够去追寻的,正德帝口中说的,就是真相。
“臣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万……”齐攸跪地道。
正德帝忙起身将齐攸扶起来,笑道:“攸儿,你是皇子龙孙,这世上,只有他们为你死。”
齐攸自然明白,他表白了忠心,而正德帝也作出了承诺。
“皇上,”
“哎,怎么还不改口?”
“皇伯父。”
“嗯,这就对了。说起来,齐老夫人将你的身份遮掩的很好……”正德帝笑道,“让朕只是疑心,却无从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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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结文了,推推弱颜的完本旧书,弃妇种田文,一如既往地悬疑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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