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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的突袭使得茜香国上下大乱,水军提督拼死抗敌,人总在退无可退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斗志。他们明明知道今日是起乩日,明明知道不可动手杀生,却还是抓起了地上散落的斧戗钩叉,刀枪剑戟,拼死保卫女王所在的皇宫。
鱼死网破,在眼见一个个亲人卧在血泊中的时候,什么信念,什么宗教,什么冤魂,都成了过眼云烟,茜香国的官兵们只知道两个字:杀敌,杀敌,杀敌!
两国人马绞杀在一起,出了滩涂就是茜香国的大街小巷,一入巷战,天朝人的弱势立即显露出来。前方不断有人战死,被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茜香士兵逐一击破,溃兵越来越多,有人开始记起鸿胪寺卿林大人的嘱咐:穷寇莫追,更不可杀进茜香国内。
两万人抻出这一条长长的战线从中间被割破好几截,杀在最前面已经忘乎所以的南安郡王渐渐孤立无援,等想抽身返回海岸上的时候,四下如洪水一般被敌军团团围在了中间,对方恨不得生吞了他。南安郡王这才感到害怕,这才记起林致远的警告。
冲在最后面的一万人余人很快明白大事不妙,速速往后撤,但是茜香国数万大军追击迅猛,连杀连退,加上原驻守在船上的人马,终究回来的只一万零些。林致远立即吩咐开船,敌国水军提督眼睁睁看着对方即将消失在海面上,忽有女王亲自驾临,言说大王子被天朝奸贼姚承允绑架带走,命令水军提督不论任何情况,一定要将储君带回。
水军提督脑袋一发热,也没来得及细想:天朝既然抢占了海岸,刚刚为什么不将茜香国所有船只烧毁,反而原封不动,甚至没有理会。
此刻的茜香国男儿人人义愤填膺,誓将领头敌袭的匪首千刀万剐。
风一扬帆,三万水军立即登船,直奔前方林致远的舰队。
茜香国上下共有兵众五万,其间水兵四万,刚才不到两个时辰,却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斩杀了将近两万。而天朝只不过丧失了这一半的人手,如此惨败,加上大王子在某些高官心中就是神祗一般的存在,所以他们不得不追。甚至将剩下的那一万不会水的旱鸭子捎带上了船,没等追出多远,这一万人已然吐的七荤八素。
此刻的茜香国,犹如赤条条裸露在诸国面前,门户大开,只等致命的一击。
林致远的船队引着茜香国船只渐渐驶入了平沙渡地带。水军提督还不算太过愚钝,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儿,可是等他们要有所动作的时候,西边,东边各有百只船队包围上来,海面宽阔,他们前进的速度极快,此刻又是北风,水军提督就是要转头,已然是为时晚矣。
天朝舰队的火炮一水儿冲向似被渔网包围的敌舰,轰鸣声阵阵,也有落在茜香国敌船上的,也有落在平沙渡暗礁上的。原来平沙渡的暗礁中藏着无数火药,一点既着,炸飞的无数碎石利剑似的扑向茜香。
昏天暗地,战事不知休。
此刻的林致远大功告成,已然命令船只离开了战事区域,将接下来的功绩都交给子北静王水溶。
他和曹京肃然的立在船头,用西洋镜望向北静王船稍上赤着上身,设祭坛的乩童,那人五十开外,周边第子手持七星剑、鲨鱼剑、月斧、铜棍、刺球等物,将乩童团团围住。
这是林致远和北静王水溶亲自求到荀家,才请来的这一位最著名的武乩大师,专门来给水军通灵消灾。林致远不知道此人本事究竟真假,可看东南水师奋勇杀敌的样子,他也不得不诚心诚意的赞一句:灵媒在此地威力甚广。
此战从午日杀到天昏,江面上到处可见火光,到处是残碎的船只,不知为何,太阳开始落山之后,海面温度骤降,茜香国的船底忽然着起烈火,自内而外的燃烧,自下而上的燃烧。
水军提督立在火势凶猛的船头,看着满目疮痍,忽然悲从心来。不多时,主舰上挂起了白布幡帐,海面厮杀声渐渐平息,茜香国不断有人跳入水中,痴痴的回头看燃起大火的船只,再茫然的看向无边无际的大滟,
北静王的船朝天空发起一只信号散huā,林致远朝一身戎装的冠缨点头,冠缨当即朝天际射出同样颜色的散huā。两厢呼应,北静王方向渐渐驶出两艘小船,炮声停息,1小船沿着直线开往茜香国方向,沿途每有落水的将士都会被打捞救起。
小船不大会儿就被塞得满满登登。如此照旧,水溶又派出了第二批船只。茜香国的俘虏中没有一人生事端,全都乖乖的坐在甲板上,静静等待黎明
海面上火光通明,除了乩童似人似魔的低鸣声,就只有船桨拨动的水声。不知茜香国哪一个人起了头,开始哼嘻起家乡古老的童谣:击鼓其镂,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我独南行一人鸣唱,众人来和,海面只闻悲戚阵阵。一场战役,一个国家的覆亡,林致远虽然亲手策划了这场杀戮,只是此刻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欢愉,相反的,看着海面上起起伏伏的人影,林致远只觉得一阵疲惫。
曹京在背后轻拍着他:“成王败寇,你无需想过多,当下是想着要怎么将南安郡王弄回来,也不知人还是不是活着。”
“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他冥顽不灵,此番虽大胜,但唯独要深究责任的,恐怕就是他。”
南安郡王若是死了,皇帝也许还能封他个满门荣光,可若全员皆胜,唯独他被俘茜香国内,只怕万岁爷请饶不了他。
林致远淡淡一笑,与曹京说道:“先生,经此一役致远才明白,我的战场不在此地,我见不得腥风血雨,打打杀杀。和政敌们计较手段,挖坑掏洞才是我该干的事儿,而不是如今这样。”
曹京深深望着林致远:“你都想好了?再回京城,你的身份又不同寻常,到时候几位皇子坐不稳,要么将你拉过他们的阵营,要么将你彻底碾碎在萌芽中。权臣的路并不好走,这是先生的肺腑之言。”
林致远笑道:“《晏子春秋谏上十》中曾云:今有车百乘之家,此一国之权臣也。致远不才,功利心极重,做不得世外仙翁,只愿不辱林家门楣,将姑苏“林,字发扬光大。”
东边红霞渐染,旭日冉冉升起,似乎正应和了林致远这句狂放之忘,
六月二丰二日,东南大捷,北静王水溶击杀茜香国三万大军,活捉一万,另有一万人下落不明。昭武侯与此番战役中尽心竭力相助,荀家有不世之功。邻国交趾趁茜香国内空虚,登陆袭击,女君亲自出征,带手无寸铁的国民抵御,死伤无数,勉强击退交趾。至此血气大伤,再无力与天朝抗衡,只能派出使者进京,茜香愿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百里加急的奏折像风筝一般传进了京城,龙颜大悦,没等林致远、
水溶等还朝,封赏的旨意已经拨了下来。
北静郡王水溶加封一品北静亲王,世袭三代。
外姓的亲王,这在天朝还是头一份。水溶一跃成为最年轻的武将之一,积累了丰富的海战经验,再也没人提及他前番屡战屡败的“功绩”。
荀家护国有功,加封荀晟睿为平南侯,荀家长子依旧镇守东南,次子进京保卫帝京,二人今后少有纷争。皇后娘家最大的潜在危机因此番战役悄然化解,兄弟俩不敢说化干戈为玉帛,但随着荀家嫡长孙的出生,昭武侯世子根基稳固,再也不怕荀晟睿的觑觎,兄弟之间反而交好。
曹京一介书生,敢孤身犯险,为国为民,破格封为太子太傅,以教导未来储君。传世千古的一代帝卑至此走上了历史的舞台,而他自己此刻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姚承允足智多谋,迷惑敌人深入虎穴,才能将茜香国大王子带回,不辱当年在金鉴殿前发下的誓言。封姚承允为从三品苑马寺卿,掌所属各牧监、各苑之马政,听命于兵部。姚家一干被拘者悉数获释,返还姚家财产,红霞郡主封号照旧,赏千金以示抚慰。
只是后来归京的姚承允并没有接受差事,谢罪于御书房内,其后将千金散与族人,带着妻子归隐山野。有人说在姑苏城外的一间小小书院见过此人,专门教导八岁到十二三岁的童生,青山绿水,世外桃源,小书院与京城的桐huā书院遥遥相望。
最大的功臣之一林致远反倒没有任何封赏,只是传旨大太监偷偷告诉林致远,皇上已经叫人先去了姑苏,给林家老夫人立下了贞节牌坊,以彰显林氏贤妇教导出状元郎这等精忠报国之人。林致远之父追封恭孝郎,正反驳了当年姚家那位老姑奶奶对庶长子的诬蔑。
皇恩浩荡,凡林氏男丁,可免除徭役、杂役。凡林氏族女,出嫁均可享皇室斥资嫁妆一抬。
十年前的林致远或许未曾想过,因为他,林氏满门鼻光,因为他,族中绵延子数百年的昌盛,
鸿胪寺卿依旧是他,太子少傅依旧是他,只是,似乎一切再不似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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