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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这日,正是秋高气爽,适宜婚嫁庆娶的好日子。荣国府门前热闹非凡,贾家这眸子确实萧条了许多,可并不影响他们重新回归到主流社会的行当里,都说贾家老太君手段强硬,都说府上的小姐一个赛过一个精明,外面的夫人们原还不大信,今日总算是长了见识。他们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两位准嫁娘。
北静王新纳的侧妃薛氏就不说了,这会儿又攀上了二甲传胪小卫大人这个贵婿,嫁的还是个庶出的女儿,真是叫人大出意外。
此刻梨香院和秋爽斋里各坐一位美娇娘,都是凤冠霞帔,满身珠光,不过吉服上的眼色略显不同。
薛姨妈感伤的坐在女儿的身边,一手挽着宝钗,一手轻拭着眼角,但见宝贝女儿盛妆艳服,丰肩俏体,鬟低鬓艘,眼睛息微,真是荷粉露垂,杏huā烟润。
,“你姨夫也是,他嫁女儿选什么时候不好,偏和你要撞在一起,我看三丫头就是成心的,侧王妃的名分她要和你争,出门的吉日要争,
连吉时也要和你比肩齐!就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物。”
薛宝钗心中虽大大的不悦,可面上不显,她打寅时开始盥洗,喜婆子绞脸、上妆、描眉,将本就姿色非凡的她打扮更加耀如春华。薛宝钗可舍不得自己绝美的妆容因为一个探春就毁于一旦”“妈妈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咱们走了荣国府的门,已经是姨夫卖了好大的情面,若不然,就冲她们家对姨妈的不客气,也不会再容我们住下去,更别说这样的多礼。”
薛姨妈如今对女儿话是信奉如神旨连声道:,“看,母亲都欢喜的糊涂了,等你出了门子,我还会重重谢你姨夫的。”
前院已经传来了密集的锣鼓声,薛宝钗心跳的厉害忙问:,“是谁家的迎亲仪仗?”
莺儿穿了一身的娇杏色,匆匆跑出去,又匆匆跑回来,喜道:,“姑娘,是王爷来接你了。
薛宝钗贝齿难合,含水似的亮眸低垂,由着喜婆子将淡粉色的盖头将其蒙住,一手扶着喜娘一手扶着薛姨妈,刚走到门槛的时候,薛宝钗却猛的想起贾宝玉,忙低声询问着:,“宝玉那边不会再出岔子吧?”
薛姨妈警惕的看看前面不远处北静王妃的派来了婆子,1卜声嗫嚅道:,“我儿放心,叫人送了搀着蒙汗药的甜汤过去,只怕这会儿正酣睡呢,保准不会过来给你捣乱。”
宝钗这才长舒一口气顺着人群往前走,没出梨香院的大门,喜婆子先跨出了门槛,腰背一弯,就将薛宝钗放到了脊背上。
喜婆子险些没踉跄两步好在她身体底子好,经验也足,这才没将薛宝钗的好事儿变成坏事儿。即便这样喜婆子心里还是暗道:这侧王妃还真不轻巧,果真和戏里面说的杨妃有一拼,要是不那张脸长的可人,她可没资格嫁进王府里。
喜婆子的抱怨乃是人之常情,她一向领着官衙的差事,伺候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姑娘,如果不是王府纳侧妃普通人家的妾室还真没资格叫自己背。可那些富贵家的小姐哪一位不是十一二就定了婚事,到十三四便出门偏这位宝姑娘,如今快十七了骨架又重,体态又丰满,真是要多难伺候就有多难伺候。
梨香院靠着荣国府的后门,喜婆子几乎是背着薛宝钗穿府而出,没多时,她就两颊生汗,再走数百步,已经气喘吁吁。
薛姨妈吓得直问喜婆子还能不能背动,新娘子自打离开地便不能再落脚,除非拜堂成亲的那一刻。背新娘子理当是新郎官的活儿,可也有例外,便如薛宝钗一般,妾室怎堪王爷劳动筋骨。
喜婆子一边走一边心里咒骂,脸色阴晴不定,从王府里出来跟着打下手的人也看出了这种僵局,大半人怀着恶意的咯咯偷笑,薛宝钗虽然眼不能瞧,可耳朵并不聋,她伏在喜婆子的背上紧攥香拳,恨不得此时自己有如柳絮一般轻浮。
好容易到了前院,人声更加鼎沸,打左边穿堂出来的是薛家人,打右边穿堂出来的是贾探春,两队人马还是撞上了脸。薛姨妈心里虽不悦,可仍旧笑盈盈的和琏二奶奶交换了喜帕子,薛姨妈趁机打量着背探春的那个白脸少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是嫁女儿,凭什么她家给能叫姑爷亲自来。
琏二奶奶讪笑着说道:,“二老爷请钦天监的人算了时辰,就这会儿出门是告时,姨妈别介意。”
薛姨妈皮笑肉不笑的客气两句。北静王在那里正等的不耐烦,几个妈妈忙上前帮衬着喜婆子一起将薛宝钗送出了大门口,薛姨妈心下一急,还要再追,却被人拦在了荣国府的门内。
水家往东,卫家往西,两个女儿同一时出嫁,却各有各的命运,各有各的前程。
huā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卫桓的小宅子里如何热闹,只说北静王府门前张灯结彩,他们大管家眼见红衣仪仗往这边来,忙叫人点了数万响的爆竹,噼里啪啦一通轰鸣。
前面拜天地,后面女眷们就由王妃亲自招待着,京城四大戏班子轮番上场,端看哪家的奶奶点了谁的戏,打赏的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往上扔。可不是贾母惯撤的那种铜钱,而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黛玉的位子被安排在西边长廊上的靠末端,她身边只差一个位子还是空的,与一些小吏家的女眷们凑在同处,都是上了年纪的太太们,见一个小姑娘皓齿星眸的坐在这儿,都不免有些诧异。1卜吏们的官职太低,能将夫人带进来已经是大不易的事儿,想叫女儿或孙女们见见世面却难如登天。
有人撑不住,好奇的看着黛玉:,“这位姑娘,莫不是将你的位置排错了?我看那些年轻小姐们可都在东边长廊上坐着呢!你是哪家的闺女?怎么没见过?”
这太太一瞧就是个话多的主儿,黛玉暗笑,却毫不在意:,“我是随我哥哥来的,如今他在外面,我来后面应个景儿。”
几个坐的近的太太不断咋舌,能成为北静王妃的座上宾,这是她们求还求不来的事儿,这姑娘说话可真不怕闪了舌头。
不过也有人对黛玉的兴趣越加的浓厚,这姑娘穿的齐整不说,长橼就更妙了。
先别管化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套了关系再说。
恰这时,郡王府里一个小丫头引着个宝蓝色衣衫的太太往这边来,占了西边长廊最末处仅剩下的这个位置,宝蓝衫太太客气的道了谢,霎时引起旁人注意。
黛玉善意的冲邻桌笑了笑,有眼光势力的夫人们却不屑的撇撇嘴。
哪里来的穷酸女子,也好意思穿这样粗糙的缎子来赴宴,亏得选了宝蓝色这样一个鲜亮的颜色,可惜料子差,灰突突的显不出水灵劲儿。
宝蓝衫太太看着桌前一盘盘叫不出名字的菜肴,也不知是要动汤匙,还走动筷子。
黛玉察觉那太太对着香薷鸡滟发愣,就明白对方不知如何下手,这道菜是御膳房新琢磨出的huā样儿,一时间风靡不已,各家后厨房都争相效仿。
,“夫人不是京城人士吧?”黛玉已经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香薷鸡髓,银色的小汤匙轻轻往里面一舀,盛起甜羹似软绵绵的佳肴。
宝蓝衫太太顿时明白了黛玉的好意,动作粗苯的仿效着端了甜白瓷小碗。
众人嫌弃这新来的太太动作粗鄙,纷纷扭过头,或是三三两两继续笑谈,或是欣赏台上《鲁智深醉闹五台山》里的精彩打斗,再无人去理会末席上的黛玉两个。
宝蓝衫太太微微一笑,低声道:,“谢谢姑娘替我解围。我夹家姓温,姑娘叫我温大娘就好。”
黛玉忙谦让:,“不敢当温大娘一个谢字,1卜女姓林,也不是京城人士,只不过跟着兄长在京城里长长见识,才知道”黛玉的手半捂在嘴角,娇俏的憨笑道:,“才知道天子脚下糊涂规矩一大堆,人也势力,不比我们小地方厚道。”
温大娘忍俊不禁,笑意直达眼底,身子微微一侧,对上了黛玉:,“大娘也知道城里规矩多,来的时候儿子还特特的嘱咐两句,说叫我选一件最好的衣裳撑场面,这件儿还是我婆婆当年给的添妆礼呢,一直没舍得用,没想到……嗨,还是丢了人。”
黛玉轻笑两声,悄悄的看看四下,才说道:,“不瞒大娘说,我刚到京城的时候住在外婆家,她们家好大的规矩,吃饭之前连用两盏茶,我只当那第一盏也是喝的,险些没一口仰尽,等丫鬟们端来漱盂来才知道,自己险些闹个大笑话。”
温大娘毫不掩饰的大笑出声,惹得旁人又是侧目,又是鄙夷,纷纷将身形离远了几分。
黛玉和温大娘面面相觑,不禁同时低头闷笑。
温大娘细细的瞧着黛玉的眉眼”“姑娘好生的标致,不知可许配了人家。
”说着已经覆上了黛玉的手。黛玉笑容一僵,忙抽回左臂”“温矢娘快尝尝那香薷鸡髓吧,涛了味道就会发腥。”
温大娘也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一边吃着甜品,一边继续觑着身边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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