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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坐上马车,陈容还是手脚无力。
马车慢慢地驶出桓府,驶向街道。
走在安静中的街道中,尚叟不时回过头来,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家女郎傻呆呆的模样,这模样,他还真没有见过。
一晚在陈容的辗转反侧中过去了。
第二天,天气开始转凉了,习习寒风吹来,卷得人遍身生寒。
陈容坐在院落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拔弄着琴弦,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唤道:“尚叟。”
尚叟小碎步跑过来,应道:“女郎有何吩咐?”
“外面怎么这般热闹?”
“是孙小将军,他呀,便在南街正中摆好空马车,等各大家族送粮呢。呵呵,这位小将军也是个不管不顾的,他就不能悄悄地上门商量吗?摆出这么大的架式,那是逼着各大家族给粮啊。”
是这样啊!
陈容一笑,她双眼弯弯地说道:“他确实是做这种事的人。”突然之间,陈容佩服起冉闵来了。他定是知道了孙衍的这个性格,也知道了他江东孙家嫡系的身份,便令他来到南阳城,名为保护,实际上也是筹措军粮。只有他那样身世的人,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各大家族才不敢怨恨,不但不怨恨,有人说起,还得赞他一声‘我行我素,实有名士风度’。
陈容正想得有趣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有点陌生,显得杂乱和声势逼人,她不由回过头去。
她的眼角瞟到了陈元和几个管事大步而来的身影。
他们到我这里来干嘛?
陈容眉头一皱,几乎是突然的,她心神一动。
她静静地瞟着门坎处,就在他们的身影来到院门处时,陈容声音一提,对着尚叟叫道:“叟。”
“在。”
“如今洛阳城破,胡人猖獗,若不是孙小将军领军驻守南阳,我们也无法有今日的安宁。”
尚叟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种大话套话了。
突然的,陈容冲他一笑,这一笑颇为狡黠。只见她清脆有力地说道:“叟,你去领着众护卫,把我们仓库里的粮装上十车,送给孙小将军!”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陈元和几个管事踏入了院门!
其中一个管事一脚跨入院门,张口正要说话,便听到陈容这般侃侃而谈,顿时一怔。嗖嗖嗖,几个管事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陈元。
陈元也是一怔。
他呆了一会,才咳嗽一声,跨入院落,向着陈容唤道:“阿容。”
陈容一惊,连忙从塌上转出,向他恭敬地福了福,清声唤道:“伯父来了。”
陈元点了点头,又是咳嗽一声,“阿容啊,伯父来了,刚才你说什么。。。。。。”
他刚说到这里,陈容便打断他的话,如小孩子向大人博取赞美一样的兴冲冲地说道:“啊,伯父听到了?这一次要不是孙小将军领军守护南阳城,我这妇人也不会享受到这份安宁。伯父伯父,嘻嘻,我刚跟尚叟说了,要把自己的存粮送出一半给他们,孙小将军见了,定当欢喜。”
陈容转过头去,瞪了一眼尚叟,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去装粮!记得,要大张旗鼓地送过去,要让世人都知道,这是我陈府送出来的粮!”
这其间,她一句接一句,竟是没有给陈元插嘴的余地。
尚叟领命离去后,陈容转头看向陈元,再次一福,清脆地问道:“啊,光顾着说我自己的事了,伯父勿怪。不知您这次前来,对阿容有何吩咐?”
陈元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这次来,是想用孙小将军征粮的名义向陈容要粮的。他原本打算要个十八九车的,然后再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孙衍五车粮,剩下的粮便留在手中。要知道现在的南阳城中,粮草一天比一天稀少,握在手中,实比什么金银珍宝还重要。
为了这个,他连管事都带来四个,所有的借口和说辞都在心中想好了。想来陈容归他所管,他要粮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容这个小姑子,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在自己来不及开口的时候,擅自宣布拿出粮栗送给孙小将军,还一送便是十车,还以她自己的名义!
这时刻,他心中大为恼火,可怎么办呢?已没有了索粮的借口了啊。
陈容转过头来,她眨巴着大眼,好奇地望着瞪口结舌的陈元,唤道:“伯父?伯父?”
她连唤了几声,陈元才清醒过来。他再次咳了咳,想要开口,朝着左右,正一脸佩服地望着陈容的管事们看了一眼,便又住了嘴。直过了半晌,他才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不错,很不错。阿容你虽然是个年幼的小姑子,却在大事上知道进退,这一点很不错。”
他再次咳嗽一声,“伯父前来,只是看看你。现在看到了,你很好,很好。”
陈容小脸一红,她欣喜地朝他一福,快乐地说道:“谢伯父夸赞。”
陈元又咳了一声,朝左右喝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陈容连忙恭恭敬敬地送道:“伯父慢走。”
直把陈元送出老远,平妪才诧异地说道:“女郎,郎主这是什么意思?”
陈容嘴角扯了扯,冷冷一笑,想道:什么意思?不就是把算盘打到我身上吗?
平妪见她不答,叹了一声,嘀咕道:“女郎也太大方了,这一送便是十车,十车粮啊,便是整个陈府,也拿不出这么多啊。”
陈容垂下双眸,暗暗想道:我要是不拿出这个数字,陈元会放过我吗?
她自是不会向平妪解释,只是吩咐道:“告诉尚叟,送粮的时候,要满脸笑容,若有人问起,马上大声告诉他们,送粮的,是陈氏阿容,是陈府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子。若他们感兴趣,不妨多说说我在平城时仗义疏财,在路上料事如神的事。”
平妪傻傻地应道:“是。”
“去吧。”
“是。”
目送着平妪离去的背影,陈容慢慢坐下,再次弹起了七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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