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慈宁宫到嫔妃住的后三宫还有一段距离。容华跟在内侍身后在宫道中行走,眼前是重复不变的红墙绿瓦,身边是一言不发的宫人,入眼的都是冰冷、毫无生气的雄伟、肃穆,让人心生惧意。
容华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忽然感觉到下腹轻轻地一动,她不由地一怔所有的血液似是一下子冲到她脸上,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那动作细微的像是个气泡鼓起来又一下子破掉不见了。容华深深地吸了一。气,有了身孕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和薛明睿的骨肉。
在家里常听到婆子们说,等到月份大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开始大展手脚,她还想,那么小的孩子,就算是有了动作她大概也感觉不到,真正到了这时候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的特别,虽然细微却牵扯着她。
“武穆侯夫人。”发觉容华停下了脚步,内侍回过头来。
容华抬起头看向内侍,目光平和带着歉意,“劳烦公公,我看宫殿一时失神了。
”说着话,迈开步子跟上了内侍。
内侍连忙低头,“夫人这是哪里话,咱家是怕夫人怀着身孕走太长的路会累。”
容华道:“劳公公惦记,这么几步路不碍事。”
在宫中不能求助旁人,只能依靠自己,为了保证她和孩子的平安,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慌乱。
静下心来,心中清明了许多。后宫的嫔妃权柄再大终究都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华妃做到贵妃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所以即便现在静妃怀了身孕,又坐到了妃位,面对皇上静妃还是一样会害怕。
在皇上面前”任何人都一样,怕那一念之间的恩疏。她一样,静妃也一样。
紧急关头,只能用彼之矛攻彼之盾。
绕过养心殿,走过华妃曾住过的咸福宫,这才到了翊坤宫。
比起慈宁宫,翊坤宫前多了许多侍卫,容华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侍卫身后朱红色的华盖,是皇上的仪仗。她猜的没错”皇上在静妃宫里。
内侍见到仪仗转身道:“武穆侯夫人稍等,咱家去回禀静妃娘娘。”
容华点点头,恭谨地立在宫外。
不一会儿就有小内侍传见,容华跟着小太监进了翊坤宫正殿。
容华不敢抬头,跟着内侍上前正要行礼,忽然看到静妃身边明黄色的龙袍,顿时面色大变跪了下来,声音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澈,紧张的稍稍沙哑,“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静妃娘娘金安”妾不知皇上在这里,皇上恕罪。”
清亮醇厚的声音响起来,“朕听说武穆侯夫人的母家和静妃的母家是姻亲。”
静妃微微一笑”“正是。武穆侯夫人的母亲是臣妾姑母。”说着用亲切的目光看向容华,见容华仍旧跪着,静妃笑着提醒皇上,“还有一样巧宗,武穆侯夫人和臣妾一样都怀着身孕。”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容华不知在想什么”似是半晌才听清楚静妃的话,目光深沉,“那是喜事。”说完话抬起握着玉牌的手,“武穆侯夫人起来吧”,转头吩咐身边的内侍,“赐坐。”
容华小心翼翼地坐在锦杌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皇上声音低沉”静妃的声音似是寻常中带着些谨慎,屋子里鸦雀无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下来。
伺候皇上的宫人束手而立”比昨晚在慈宁宫里气氛紧张。
这些情形只能说明一件事。皇上面上若无其事”实则隐忍着怒气”樊言谏的奏折定是没有递到圣前,樊、夏两家的案子无人敢说话,皇上的情绪在前朝没有得到舒张,这怒气不知道会发放在谁身上。
容华想到这里莫名心安下来。皇帝的举动起码让她知晓薛明睿在外面一切顺利,庄亲王落进了薛明睿的陷阱里。
暖阁里静谧了片刻,听得静妃拿起茶碗喝水的声音,容华舒了。气,轻轻开口,“妾还有件事要禀告娘娘。”碍于皇上在旁边,容华不敢放开声音,紧紧地缩在角落里,沉着头,“妾从朝廷里领的试种种子,结了果实。虽然果实不是很大,但也是好迹象。”
试种的种子?静妃将茶杯直接放回桌子上,没想到薛陶氏会这时候提起试种种子。她虽然对试种种子不大关切,可是这里有人……,…静妃下意识看了眼皇上。
皇上紧锁的眉毛果然有松开的迹象,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也抬了起来,“朕忘了,武穆侯府还种了试种田。”
静妃眼睛一跳,薛陶氏向来聪敏,定是看出了什么,这才拿出试种田来说。
静妃眼睛一亮关切地道:“试种的种子有什么不一样?”
容华道:“试种的种子确实特别,一棵秧苗结出来四五个果实,从来没有什么农物有如此收获,妾虽然是六月后才开始种的,果实却已经结了许多。妾还让家人去淅东种植,可惜今年南方——”半句话足以让皇上想到南方的灾荒和瘟疫。只有扭转皇上的注意力,她才能顺利脱身。
皇上见外命妇没有惯例,就算恰巧在后妃宫里遇上了皇上,也不能面圣时间太长。随着时间流逝,容华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静妃笑道:“今年已经要入冬,就要看明年会不会有好消息了。”一句话远远地支开。今年已经过去,再谈论也是无益。
静妃微微一笑,不再给容华说话的机会,“不过眼下正好有件喜事。”
容华心里一凉”微微抬起头来。
静妃眉开眼笑,嘴角一翘,“你是庶女,品行虽好,却不免疏漏委屈了武穆侯,我听说家里连个妾室也没有,你现在怀着身孕又率苦,也该有人帮帮你才是。”
容华手一紧,这次顺利地成事必然会让庄亲王一派更加忌讳鼻明睿,往薛明睿身边送人探听消息,是最好的法子。
薛明睿身边只有她一个正妻,赏个贵妾下来绵延子嗣谁也不会拒绝。再说皇家赏赐是难得的荣耀,应该立即跪下来谢恩。
静妃字字如针,若是她不答应那就是没有女德,庶女的身份也会被拿出来做文章,日后恐怕她就要抬不起头来,静妃照样会送来贵妾。出身卑贱失德行的正妻,如何能挡住身份贵重识大体的贵妾。
容华受宠若惊般地跪在地上,微微扬起的脸上无论如何都做不出高兴的表情,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冷汗不停地从她额头上流下来。
静妃见状万分惊讶连同旁边的皇上也目光凌厉起来。
容华咬着牙仍旧不出声。
静妃脸色一变,顾忌地看了看皇上,在一旁好心地提点容华,“武穆侯夫人一定是高兴过头了,快谢恩吧!”
静妃话音刚落,大殿里响起了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容华提起帕子捂住脸颊,柔弱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半晌才道:“静妃娘娘妾不是庶女,母亲已经将妾记在名下,还不够资……哈……,…做武穆侯夫人……,…”说着像是万念俱灰,“妾明白了,回去会安排妥当妾谢皇上、静妃娘娘隆恩。”
静妃被容华说的一怔。
庶女……不够资得……,…这样的话应该出在被休了的妇人口中。尤其是薛陶氏如逢巨变般整个身体几欲支撑不住,放佛经历了生死攸关的事。赏赐妾室本是一件小事,却因这一句庶女变得像是要夺了薛陶氏正室的名位。
容华连头也不抬被吓得瑟瑟发抖。
若是真的迎了贵妾,而让正室自请让贤,大周朝真就出了笑话,这门亲事本是她提起来,外面只会说她恃宠而骄,身居后宫还要伸手外面的事,静妃收起笑容仔细地看向薛陶氏,薛陶氏这是在皇上面前反将了她一军她虽然如今身居妃位,却也怕皇上的猜忌。
静妃侧头去看皇上。
皇上淡淡地道:“你也别想的太多静妃也是好意,只是想赏赐个妾室帮着你,如何提到庶女身上。”
庶女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静妃脸色一变,皇上这是埋怨她提起庶女。
“好了,起来吧!”皇上看向身边的内侍,内侍忙上前扶起武穆侯夫人。
武穆侯夫人身上脱了力,内侍扶了两次这才将人搀扶起来。薛陶氏重新坐回椅子上,抬起头露出被吓huā了妆的脸,另一只手强撑着腰身,素服下双腿不停地战栗。皇帝目光挪开,薛陶氏毕竟只有十几岁,就算再懂礼仪,见到这样的场合也是要害怕。昨晚送了血书进宫,今晚突然在她面前提起庶女和贵妾,惊慌起来也是寻常。
皇帝挥了挥手,“这件事也不着急,慢慢计较,你也回去吧。”说着站起身,吩咐内侍,“去养心殿。”
容华忙起身跪送。
皇上出了翊坤宫,容华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静妃扶着矮桌看容华,容华低着头没有半点声音。
静妃脸上出现阴冷的笑容如昙huā一现。
“娘娘的身子如何?妾回去也好向母亲禀告……”那声音带着颤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心痒,只想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打得满脸是血。
静妃心里想着,脸上不动声色,“本宫身体强健。”
容华道:“娘娘身体康健,是妾等的福气。”
静妃笑起来,“你现在还年轻,将来福气还大着呢。”
容华行礼告退”静妃从始到终没有提安哥的病,容华更是压得住心思,让人搀扶着从翊坤宫出来,走过养心殿,等在宫道上的锦秀、春尧忙迎了上来。
容华出宫门才穿上氅衣,二话不说上了马车。
跟车的牛婆子上前道:“少夫人可算走出来了。侯爷和老夫人让人问了五六次,特别是侯爷,要不是皇上召见,还在这边等着。”
这桩案子会顺利落在薛明睿身上吧。
担忧的事落了地,容华不再想其他,吩咐牛婆子,“赶车吧!”
马车平稳地驰到薛家,容华下了马车,薛夫人和四太太已经在门。迎容华,看到容华脸色不好,薛夫人和四太太也不说别的,!路将容华送进了南院。
春尧、锦秀将容华扶到软榻上,芮青吩咐丫鬟搬了炭笼,将准备好的手炉送进容华手里,又用热好的巾子包上容华的双脚。
若说身上不凉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双脚被热毛巾一裹,说不出的舒服,身上盖着锦被,一碗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容华舒服地松。气。
薛夫人握着容华的手,“昨晚没睡好吧?老夫人嘱咐了,你回来就好好歇着,睡一觉再说。”
在宫里费了不少的心力,尤其是静妃提起要送妾室进薛家,她是用尽了心思来应对,现在真的是累了,容华点了点头。
薛夫人和四太太一起到侧室里说话。
只有在让她放心的地方,她还能睡得着,容华慢慢闭上眼睛。
薛二太太坐在软榻上让婆子插脚。
昨天从南院回来她只是觉得身上无处不疼,用了府里最好的舒筋活血药,谁知道今天早晨脚心火烧火燎地疼起来,找了郎中来偏又看不出什么,二太太想着,脚心又是一疼,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脚心钻出来。
任妈妈急的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再请其他郎中来瞧瞧,这到底是怎么了。
二太太心中顿时烧起一簇火苗,“你们一个个都是做什么的?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干净。”
揉脚的婆子立即跪下来,“奴婢听说一个方子,只要用香灰和了蛋清蒙在疼痛处,很快就会将里面的毒逼出来,太太这种应当是气火上涌,着了热病,火气不出势必是不能好的。”
二太太撑起身子去看婆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香灰。”
那婆子慌慌张张地去了,到了门口差点和杜鹃撞在一起。
那婆子顿时作揖起来,杜鹃也不和她计较,径直走到二太太床前,低声道:“少夫人从宫中回来了。”
二太太听到这里,脚心又是一阵疼痛。陶容华,装作在屋子里养胎,原来都是骗她的,骗她在外面活活冻了几个时辰。
最可恨的是,她自以为一切安排妥当,谁知道竟被容华那**算计了,她回到屋中得意洋洋,容华却坐了马车进宫叩见皇太后。
想到这里,二太太抑制不住怒火,拿起身边的茶杯丢在上,眼睛中冒出火焰来,“只会那些蝇营狗芶的勾当,不知羞耻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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