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如今中宫无主,储位虚悬的时刻,贵妃、淑妃、德妃、贤妃这四妃无疑是离那国母之位最近的人。如今,这四位全都派了人来道喜,满屋子的宾客在瞬间的面面相觑之后,那些好话立时更像是不要钱似的冲着今天的主人涌了过去,直到四个服色差不多的大太监先后带着一个捧了托盘的小火者进了屋来,人们方才安静了。
“贵妃娘娘赐金玉满堂长命富贵金钗一对,贺宜兴郡主喜得义女”
“淑妃娘娘赐南海珍珠翠叶头冠一个,贺宜兴郡主喜得义女”
“德妃娘娘赐五彩璎珞一个,贺宜兴郡主喜得义女”
“贤妃娘娘赐紫锦香囊一个,贺宜兴郡主喜得义女”
这一连串的颁赐虽说都是贺宜兴郡主,但谁都知道,这些好处不外乎都是陈澜领了。因见宜兴郡主春风满面地引陈澜上前谢赐,又连声让她到后头将这些东西全都穿戴好了出来,满座宾客少不得有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什么叫做命好,这就是了那么一个不中用的爹,转瞬间女儿却如此风光”
“哪里是她的风光,还不是看着宜兴郡主的脸面?若不是郡主一再推辞,早就是公主了,如今这些东西算什么那四位娘娘还不是都指着中宫的位子,否则公主们她们都未必瞧得上眼,何况是郡主?”
“也未必四位都是。至少德妃和贤妃一个没儿子,一个是只有个傻儿子,指望实在是不大,倒是贵妃和淑妃极有希望。没看她们俩赐的东西最是显眼么?”
前头人正在议论的时候,陈澜正在后头戴上那些行头。不得不说,这些都是好东西,那珍珠头冠所用的珍珠几乎都是一色大小,色泽光亮珠形圆润,确实是上品,而那金钏所用的金子倒是其次,上面点翠嵌宝工艺远胜于她刚从隆佑长公主那儿得的项圈。而德妃的五彩璎珞和贤妃的紫锦香囊就是心意多于价值了,东西漂亮归漂亮,却并不算贵重。
贵妃和淑妃恐怕是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和宜兴郡主套套近乎,顺带也表示她们对已故皇后的敬重——毕竟她曾经在坤宁宫陪过皇后好一阵子。
她还没来得及从里头出去,外间就又传来了声音,说是晋王妃打发人来送贺礼。这一次却不曾让她拜谢,而是一位妈妈亲自送了进来,是一盒整套的玉蓖梳,精巧别致。她站起身道谢之后,那妈妈见左右人都退开了一段距离,就低声说起了话。
“王妃让小的对三小姐说,如今三小姐苦尽甘来,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实在是高兴,只却还得打听了宫中娘娘赏赐之后才敢送贺礼来。别的话也就罢了,只请三小姐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多在郡主面前替殿下说几句好话,她感恩不尽。”
替晋王说好话?
陈澜的眼神暗了一暗,随即便点了点头,却又向那妈妈问道:“老太太一直对王妃极其挂心,不知道晋王殿下回来了,王妃如今可还好?”
“自然好。”那妈妈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如今王妃遭人陷害的事情真相大白,晋王殿下自是痛悔当初,回府之后便对王妃颇多关切,但凡有空就在旁边相陪。王府里那些妖妖娆娆的夫人侍妾们一个都不曾近过身”
看到那妈妈一脸高兴的模样,陈澜也就顺势露出了欣喜的模样,笑吟吟地送了那妈妈出去。等到帘子重新放下,隔断了外头的喧嚣嘈杂,重新坐到妆台前的她看见红螺上了前来服侍,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装扮一新的陈澜重新出现在正厅里头时,顿时引来了众多的恭维和赞叹。就连朱氏看着那彩绣辉煌珠玉璀璨的模样,也忍不住眼睛一亮,又对刚刚叫到身边坐着的江氏笑道:“果然是人要衣装,平日里她就喜欢素脸朝天,这首饰之类的往往都是压箱底,如今一打扮起来果然就不一样了年轻姑娘家,就该这样才是”
“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总也有一两样心爱的东西,她之前确实是太朴素了”
刚刚一耽搁,开宴的时辰自然而然就迟了,因而下头人早就紧赶着上了一轮茶水点心。这会儿簇拥着到了后堂开宴,却是也不排什么座次,只依照各家交情等等坐在一块,每人面前一张高几,几上四个攒盒里都是各样菜肴。若不是宜兴郡主想到国丧百日刚过不多久,此次并没有出条子请戏班子,那气氛还得热闹一倍。
即便如此,屋子里仍是欢声笑语不断。隆佑长公主故作正经地说了段笑话,一时间好些人笑得前仰后合;清远郡主说起了丈夫门客送上来的一头会认人的鹦鹉,绘声绘色的讲述引来了一片惊叹;韩国公府蓄养的几个伶人表演了几段拿手的杂耍小戏,博来了满堂喝彩和丰厚赏钱……总之到了最后高几撤下送上香茗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提早告了辞,大多数人仍坐在那儿没走。至于这悄然离去的人中,自然是有林夫人。
陈澜和张惠心一左一右坐在宜兴郡主身侧,像极了亲生姊妹。只旁人却看不出张惠心挪来挪去,早就想拉着陈澜溜到外头玩耍。终于,如坐针毡的某人受不了这无数的奉承逢迎,霍地站了起来。旁边的陈澜伸手一捞,没能抓住她的手,结果就看到张惠心在满堂安坐的宾客中鹤立鸡群,站得异常笔直。
“惠心,你这是干什么?”
宜兴郡主刚问了这么一句,外间突然又起了骚动,紧跟着门帘一动,竟是留在外头照管的赵妈妈进了屋子。她匆匆上前屈膝行了一礼,随即稳稳当当地说道:“郡主,御用监夏公公来了,说是有旨意要宣”
一句话出口,立时满堂皆静。宜兴郡主当先站起身来,又笑着说请诸位夫人在屋子里等等,旋即就拉起了张惠心,又看向了韩国公夫人陈氏。陈氏忙招呼了媳妇尹氏,这韩国公府的几个女眷就一同出了屋子去。留在那儿的陈澜顺势起身到了朱氏身边坐下,又低声说道:“惠心姐姐就快出嫁了,上回她提过,大约皇上会封她县主,以示殊恩。”
“原来如此。”朱氏恍然大悟,又对江氏笑道,“太夫人别笑我胆小,如今是一听旨意两个字就心头发怵。”
江氏闻言顿时摇了摇头:“老太太哪里话,君恩雨露雷霆,毕竟是说不准的,心存敬畏才是正理。”
陈澜见自己的解释有了效用,就坐在旁边想着如何先设法摘下这些沉重的首饰。可她才征得了朱氏允准悄悄站起身预备到后头去,又有人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却直奔了她这边。来的也是一位妈妈,来不及行礼就直截了当地说:“三小姐快随小的出去,夏公公正等着。”
此时此刻,别说陈澜大吃一惊,满屋子听到这话的人全都诧异非常。只这会儿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陈澜忖度片刻,只得匆匆摘了那些首饰给朱氏保管,随即急匆匆地随那妈妈出去。待到了韩国公府正堂宝庆堂,她果然看到御用监夏太监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那儿,后头一个小太监正捧着诰旨满脸肃穆。
“这下人可终于到齐了”
陈澜听夏太监这么说,顿时更生疑惑,可看到宜兴郡主朝自己打手势,又见包括世子张炤在内的几个男丁也都来了,便和张惠心一同站到了最后。及至拜伏之后,便只听上首传来了夏太监抑扬顿挫的声音。
“宜兴郡主长女次女,资灵桂魄,禀训兰宫。六行昭宣,四德淳备。长女封临安县主,次女封海宁县主。”
这旨意念完,地上跪着的众人全都愣住了,就连宜兴郡主亦然,而韩国公夫人陈氏就更不用说了。这连名字都不提,就是长女次女,谁不知道宜兴郡主便只一个宝贝女儿?赐封这样的大事,什么时候竟然这样儿戏?
然而,夏太监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笑嘻嘻地上前虚扶了宜兴郡主,又从小太监手中接过诰旨,郑重其事地交了过去,又打了个哈哈道喜,随即连一口茶都不喝就立时告辞走了。在这么一大群瞠目结舌的人当中,结果还是张惠心反应更快些,等人一走就三两步跳上去拉着了陈澜。
“好妹妹,这下子咱们就真成姊妹了”
这……这也太离谱了
陈澜还没从那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可看到宜兴郡主也是一脸出乎意料的样子,她就知道这并不是预定剧本的一部分,而是皇帝一个人的意思。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向张惠心挤出了一个笑容。
而陈氏眼看着宜兴郡主将那诰旨供在了一旁刚刚预备好的诰案上,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皇上果然是爱屋及乌,这一道旨意封出两个异性县主,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此时此刻,宜兴郡主已经隐隐猜测到,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恐怕也有自己对皇帝那番明示的缘故。只是,这所谓的赏功也着实太大张旗鼓了些。然而,听到陈氏这话,她却忍不住眉头一挑,当即不紧不慢地说:“嫂子别忘了,万事都是有人起头,这才成了制度和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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