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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秋淡淡的月光沐着芳溪旁的霍城,万家俱歇,一片清净。
只溪南小周府的一处院落,依旧灯火通明,还时不时地传出几声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从上房门口到卧房里行走伺候的五六个仆妇一脸麻木不仁,连续几年下来隔个三五天就会巡回一次的惊吓到了现在已经已成了常态。
卧房里只有一把温柔沉静的声音缓缓安慰着床上不停哭嚎的白发老妇。
“不怕,夫人不怕,妾会帮您洗洗身子,抹好药的。”
“还有蛆,我身上还长了蛆!”,缩在床脚的老妇扁嘴叫着,神情凄惨。
周老夫人叫得极惨,但洁白寝衣之下的肌肤虽然显着失了光洁的惨白,干干净净保养得益。
“阿奶,您自去休息会儿,太夫人这儿就让孙女伺候着。“,已比白老姨娘高了许多的周曼音倾了身子跟正安慰着周太夫人的老妇说道。
脸上也多了皱纹的白老姨娘摇了摇头,轻声道:“老身有了年纪,觉少,陪着夫人正好便宜。你倒是别在这儿盯着了。”
“那我还是陪着您吧!”
白老姨娘幽幽地叹了一声,默然不语地接过了曼音递来的湿帕子,很是小心地帮周太夫人净手面,擦身子。
打从几年前周太夫人从泽亭回来就关在后院里,白老姨娘自请来服侍祖母,周曼音也自然一直跟着。
这会儿,与白老姨娘配合着安抚又一次魔怔起来的周太夫人,周曼音忍不住心生感叹。
当妻的如果跟嫡祖母一样主意太多,违了夫纲,结果就如眼前疯了许久的老妇,可能只有等死了才会重和丈夫葬在一地。而为妾,自个儿的亲祖母当老还要伺候着疯婆子就是榜样。
所以正如白老姨娘所说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很多虚无缥缈当不得吃喝的情感不必看得太真。
自小被白老姨娘严管着的周曼音虽是正好的二八年纪,但一向安静守份,只将自己的婚姻事交了长辈作主。
只要能嫁进沉稳厚道的人家为人正妻,安生按着规矩不折腾,就是妥妥一生。
只是这样卑微的希望,对有些人易如反掌,而对别人来说却是极难。只要想着那些被一股脑儿送进藏岫楼的红贴,一向好脾气的曼音也难免齿间带上了酸意。
“如果高家真为高维定下曼云,老身自会豁了脸从老太爷那儿将剩下的人选拿来任你挑着。”,老白姨娘手没停也没多看曼音一眼,嘴里状似无意地说到了少女正想着的问题。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知,曼音这些天黏得只比往常多了些,白老姨娘稍一打听了府中最近的新鲜事很快就晓得了曼音的心思。几个跟周家有联姻意向的人选,白老姨娘私下也了解了些,在她看来都是不差的。
曼音扯着嘴角腼腆一笑低下了头。
长幼有序在周家有些做不到,特别是年龄相近的曼音与曼云之间。从小曼音已是礼让曼云惯了的,从衣服首饰到吃食玩艺儿,不争不抢习惯了。
可出乎了曼音与老白姨娘的意料,隔天周显却是直接拿了些少年的资料,吩咐着白老姨娘和闵氏先为周曼音择好人家。
谨慎的白老姨娘先看了遍人选,立时心下了然。
她们一直看着几年的高维果然没在名单之中。若不是她拦着,闵氏都想直接到高杜两位妯娌跟前去道了恭喜。
虽然高维在少不经事时曾心软糊涂地被个小姑娘送来的信哄出门的事,隐有所传。
但正如周家其他几个男人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男孩子在年少时跟女孩子的一时黏糊在她们想来也是正常。
哪个才子不风流?周显当年比之高维似乎还更荒唐些,高维起码早吃亏也从那次绑架案起很是老实,夫妻总是要在最初时对对方宽容些,特别是女人更要适当地闭闭眼,在今后才能一起携手度过后半程。
几个女性长辈对周家未来乘龙快婿人选的猜测若是被曼云知道了,一定会立时瞠目结舌。
但现在的周曼云正心绪复杂地看着手里又一叠子从耕心堂里送来的名册。前面一堆儿,她借口着曼音年长,央阿爷送到了四房。而很快的,周显又给她重推了人选。
不同于曼音的亲事,只交给了她的亲长。周老太爷唯恐曼云这个不安份的孙女整出事体,索性直接也给了她一份。
不管怎么推,找个人嫁了,似乎成了长辈们有志一同对曼云的指望。闭眼之前,想看曼云嫁,周老太爷的说法格外感伤也格外沉重。
需要为了让阿爷和母亲安心,就随意抽个人吗?前后两次来的名单中,剔除了高维,剩下的人,周曼云怎么看着都相差无几,似乎只要闭眼伸手就能决定。
嫁谁都好,只要婚后用心过好日子,未来的日子也就能看清了基本的雏形。天下人的盲婚哑嫁尽皆如此,一生成或不成就尽看着运气。
桌上的左边是一叠可嫁之人,专门誊在红纸上的年轻才俊资料仿佛在烛光之下闪着光,而在桌子的右边只丢着一张素贴,上面写着萧泓即将在九月中返回云州,这一次不是象从前一样的跑船暂离,而是真的要离开了。
按着前世,待到明年的此时,萧泓也该娶妻贺氏了。而高维更是妻妾皆全,正等着迎接着庶长子的诞生。
做过不得宠的妻,也做过得宠的妾,婚姻之中的种种尴尬和残酷都经历过,总觉得自己已然可以接受一切,可现在看着一个个或似曾相识或完全未知的姓名,周曼云还是觉得无法放心将自己的未来就这么交出去。
“小姐,升平号的送别宴,你去吗?”,虽然很想多说几句,但红梅还是只轻轻地提醒了下。
周曼云呆了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
按着时间推算,萧泓归北之后应当是云州萧家也开始张罗了他的婚事。甚至可能萧家此时都与贺家议定了亲事。
论起前世,薛素纨恶心地插进了她与高维的婚姻,而曼云自己却也是别人正妻心上的一把刀。
这世上,谁比谁高尚?
从前因为那种羞辱和愧疚,曼云几乎不敢与贺明岚打着照面,更不敢要求任何名分,只敢偷偷痛恨着自己。
现在高维和薛素纨搭上,她还能在一旁冷眼笑讽着,但如果自己再跟萧泓纠结,又算了什么?
心里的关过不去,曼云就索性当了从不知道萧泓将离的消息,不理不睬。家中周忱等人愿去就去,她在此时选做了深闺女儿。
周曼云不会参加送别宴的消息很快传回升平号,旁人遗憾地咂舌摇头,萧泓却了然一笑。
一箭无回。就象在夜色中射向张绍雄的那支箭一样,他在循例送出帖子时,就已知了这样的结局。
父亲萧睿几年前就否了他欲聘曼云的请求,而周曼云不知怎的总是对他暗带戒意。这些萧泓都明白。
一个朴素的黄杨木匣子推到了送信的邢老四跟前。
“及笄礼,升平号送给六小姐的。“萧泓略带些沙哑的声音,立刻引得卢鹞子拉长了脖子张望。此前一直遗憾萧泓不晓事的他很好奇,这第一份也可能是最后一份由萧泓假借升平名义送出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邢老四却是连匣子也不看,伸手一捞,往怀里揣好,才挑了挑眉问道:“小六,你想不想见见我家六姐儿?“见见?见见……心底的声音从细如蚊到重如鼓,彭彭地敲着萧泓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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