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想到你个头不大,骂起人来嗓门倒挺大的。”,周曼云刚走进杜氏的房里,迎面砸过来的就是虚言道士的调侃。
光顾在杜玄风等人面前“作戏”,对道士何时登堂入室全无所觉的曼云,微微一愣。
住在宝树村还有个好处,就是虚言对杜氏的看诊会更方便些。
曼云让白露几个在这个院里给虚言师徒留了房,但她们搬进来的时候,本应更早些到的一大一小两个道士都没在,说是访友去了。
访的应该是山中人,周曼云的视线在虚言微染了黄绿之色的鞋子一扫,沉默地坐回到了杜氏的身边。
“道长回来好一阵儿了。见你正跟大哥他们谈着事,就先进来给奶奶换了药。”,白露笑盈盈地端过了个茶杯子塞进了周曼云的手里。
“你吃这个试试,正好顶用些!”,一个蓝底白花的小布袋子随着虚言的话音向曼云抛了过来。
周曼云急忙搁下茶杯,满目戒备地伸手捞住,捂在怀里,不敢让白露碰着半点。她第一时的反应是怀疑道士是否在用这样的方式,直接在人前递毒给她。
虚言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忘语那小子好心打山里给你带的梨果干。现吃,泡水喝也好。”
还真是!从布袋子倒出来的吃食呈黄褐色的片状,曼云放在嘴里一品,应当是生梨再加了些清凉的草药煮了又晒干,甜香中微带酸意,过喉一阵儿清凉。
曼云弯了下眉眼,对道士暗表了自己突发小人之心的愧疚,接着对着白露、小满摊开了袋口,也不忘转身给坐在边上的朱妈妈嘴里塞了一片。
“我先去休息了,有事再叫!”。道士拂衣起身,待快走到门边却又站住,很是认真地向曼云提出建议,道:‘你可以从现在起就修习你家的内家功夫,不但对身体有好处,而且今后用着丹田发声骂人,也比较不费嗓子。”
“什么……”,一头雾水的周曼云出了声,刚才骂戏做过头而导致小嗓子发痒的沙沙音,暴露无疑。
道士的话不全是跟云姐儿讲的。站在曼云身后的白露若有所思。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杜氏……
有着靠山的农家小院,安逸舒适,从内到外。
来到宝树村的第二天。周曼云直睡到日上三竿,再跟在忘语小道士的身后四下转着看看院子周边的风景,回来学说给杜氏听,居然也就混过了一天。
这就是顶着孩子身体的好处,也是身边多出了一堆可用之人的好处。杜玄风带来的人稳妥能干。而单住在东厢里的道士,早中晚三次诊视杜氏也是不用请不用唤,主动非常。
只是在自己趴在床上做着美梦的时候,娘亲等人好象就决定些事情……
曼云皱了皱小眉头,感叹着年纪小的有得必有失。
大人们还没跟她讲明,但是白露诱人吃糖一样问着她想不想习武和这会儿洗浴木桶里散着的药香。也已让曼云猜到几分真相。
想想白露护着小猫儿翻身上马的矫健身姿,再想想她带着孩子逃都不敢逃的前世。泡在浴桶里的曼云闭上了眼,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抹了把脸。长长地吐了口气。此前她已故作好奇地应下了白露,再接着,她决定就懵懵懂懂地听大人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由小满服侍着拭干身体,换了寝衣。周曼云坐进了被窝,打算在先舒舒服服地睡足了觉。有可能从明日就会开始的受虐了。她的菱角小嘴笑着,一双眸子却幽暗地垂着,习武辛苦,前世里,她知道。
可不曾想,没等她的小脑袋挨着枕边,站在床边的白露就利落地一把抽走了枕头。
紧接着,一只素手托住了曼云的后脑勺,将她放平在了床板上。
周曼云错愕地看向了一脸严肃的白露。
“云姐儿!就这样仰卧平躺着,不要乱动……”,白露停了会儿,无奈地抿了抿唇,扳上了曼云的肩膀让她放松些。
初为人师的白露,也在心底暗嘱着自己放松些。
虚言在为杜氏诊脉针灸时发现了杜氏所修习的内力与常有异的端倪,因此建议由曼云开始修习同样的功夫。他不求杜家的传家之秘,只要通过曼云初浅了解下这种特异的内力走向就好,以便斟酌着调整医案,为帮助杜氏今后恢复作些准备。
杜氏与白露悄悄地商量了下,决定让曼云正式开始修习由杜夫人莫支氏家传的内家功夫。疾不忌医,武也不忌医,从前她们在燕州就听说过名医段家数代因为人疗伤尽收诸家秘籍的掌故,何况对虚言,她们信得过。
白露开始讲得一板一眼生涩无比,到后来估计是背起了当年硬记下的东西,才逐渐地流畅了起来。
但好在曼云也不是个真正的孩子,对白露略显生硬的讲解还是能听懂的。
“世上大多的练气功夫讲究的是定丹田凝气海。但小姐还有我等所习的斛赫勒是夫人的祖传家学,传继者皆为女子,却是强调首气重在关元。元者乃性命之本,关元之穴连通胎宫,乃是女子生息最重之元……”
周曼云压住了心中的微惊,乖乖地照着白露所教,将一只手并拢了四指放在了脐下,只一下就找到了脐下三寸处的关元穴。
按白露的说法,且不说道士信得过信不过,现下娘亲要靠他治着,就得迁就。可是他们能确定让自己炼的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若有天赋也能练出深厚内力,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内家功夫?
周曼云一边按着白露的指点吐纳呼吸,一边分了神地在心底苦笑连连。
娘亲和白露估计当年也是小小年纪有什么就学什么,从没探寻过所习功夫的来历。
但是前世里的周曼云曾有过很长一段清冷寂寞,黄纸故卷相伴的成长岁月。‘斛赫勒之名,她曾在周家藏书楼里一本记着奚族旧史的古书中看到过。
曾经生活在北疆的奚族,在四百多年前曾建国名为乌敖,崇武好斗。称霸塞外,特别是在奚族中专有女军,悍勇更胜男儿。但整个奚族却在一百多年前的灭国之后消失无踪,据说即便有遗民孑留于世,也都迁到了极北的不毛之地,陈朝边民有自称为奚族的,十之八九都是西贝货。
而斛赫勒在那本旧书里被非常认真详细地记了下来,可不是当作武技。
“柔锦之术,奚人称之为斛赫勒,乃奚族贵女不传之秘。习此术之女。体柔似绵,曲折随意,肤滑若锦。腻如琼脂……余尝遇习此术之奚女,年逾六十,却宛如三十许人,多媚善淫……盖需取男子阳精以供修习……”
前世的记忆清晰地从周曼云的脑海里蹦了出来,仿若她是直接翻开了那页当初看到时被面红耳赤地丢到一边的泛黄书卷。
是娘亲她们误修了媚术而不自知?还是那位偶遇奚族美妇。神魂以授的男人,在巫山云雨后发现美人实则足以做他的祖母,才写下了不尽不实的谤言?
前世再闻“柔锦”之名,是在洛京。
那时正值景朝将立,革旧纳新,从陈朝旧宫、勋贵大臣的后院清理出了许多各色各样的美人。溺毙、棒杀……一时间。无论贵贱,被扣上修习柔锦邪术罪名的红颜,前仆后继地奔赴了枉死城。
说到底。不过是男人们趁着革鼎之时,淘换新鲜,娶新妻纳新妾以示立场,而后院当权或当宠的女人们借机清理异已罢了。
当时,也曾被三尺白绫硬勒在颈的周曼云险死还生后。自认想得明白。因为以此为借口要杀她的那个女人的尸体,在曼云颈上红痕未消之时。反被冠上同样的罪名扔出了萧家后院……
“云姐儿!”,一直仔细观察着曼云的白露惊呼着,把面色赤红的云姐儿抱了起来,反手抚背,温言让她重新调整气息。
听着白露愧疚地自责操之过急的教不得法,曼云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眸子轻闪着打量着白露的模样。
昏黄灯光下的白露,面色健康红润,眉秀鼻挺。平日的白露也只有在杜玄霜在时会微露些新妇的娇柔,其余时候,鹅蛋脸儿端正容方,全无半点媚态。
还有娘……
倒是自己魔怔了!写书描述的是男人,编排罪名的也是男人,他们眼中的女人,情浓爱切时的娇媚婉转,待恩驰爱衰,也就成了狐媚淫邪。
柔锦之术是正是邪,又岂能辨得分明?现在,只要信着娘亲就好!
周曼云再次躺下,五岁小身体的腹部老实地按着白露的导引,一呼一吸,缓缓渐稳,自成韵律。
“云姐儿……”,白露轻唤了声,却发现曼云已入梦乡。她自调了下呼吸,轻触着曼云的腹部计了下数,然后放下纱幔,惊喜地跑回到了杜氏的床前……
该找谁,又如何套问清楚外祖家的情形呢?
睡了一晚,神清气爽地爬起来的周曼云坐在妆镜前,大眼睛转着偷偷打量着屋里正各自忙碌的几个女人。
前世里从不知娘亲杜氏出身来历的周曼云,对外祖家的情形也几乎是一无所知。重生之后,她有心事压着,听杜氏讲故事提到一星半星,也拼凑不起外祖家的情况。
杜氏对她讲娘家事,直接就是我家阿爹你外祖如何,我家阿娘又如何,而身边的人都尊称着将军、夫人,曼云到现在也就只搞清外祖家应是燕州一带的将门。但陈朝末年,燕州一带姓杜的将官有好几个,只在后来听过他们名字的曼云实在是找不出哪家才是自家的,又不好暴了重生之后记忆全无的情况,直接冲去问‘我家外公究竟姓甚名谁?’。
这几日杜家人的表现,更让曼云觉得前世的不对劲,按理对杜氏如此关照有加的杜家,不应当会狠下心肠扔下幼小的自己在江南不闻不问。前世身若飘萍,全因无有根本,无所依凭。今世想活,想和娘亲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不但要学得更多些,也要长齐根须枝蔓,起码要先弄清根源将身边现有的人笼住。
“姐儿!不许乱动!”,身后的小满不满地哼哼着,重新扳正了曼云的小脑袋,手中的细齿木梳顺势从柔柔的黑发中快速篦下。
周曼云暗啐了下自个儿压不住的功利之心,脸上挂上了甜腻的笑,爱娇地问道:“小满姐姐!等咱们到了霍城,是不是就不回洛京了?”
镜中映出小满的苹果圆脸,犹豫了下,还是重重地点了点。
“那白露姐姐她们呢?她们跟我们一道,还是回洛京?”
“她们……应该是回燕州吧?”
“外祖家?外祖家在燕州松崖,对吧?娘说过的!”
“不是了!那是从前。我七岁进的咱们杜家,那时杜府就已在了燕州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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