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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费南德喝酒的速度是和他脑子转动的速度成正比的,但是对其他人却不一定适用。当费南德放下空了的瓶子又拿起另一瓶酒的时候,丽璐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喝够了没有!这么浓的酒味把我的脑袋熏得一塌糊涂的,我怎么还想得出来!”
布鲁日距离阿姆斯特丹本没有多少路,阿伦海姆号和华昌号又像是在赛跑一样,一刻不停地奔驰在海面上,所以没两天功夫就到了。当然,阿伦海姆号的速度毕竟是比不上华昌号的,所以李华梅指示船速稍慢一些,两艘船才能并行。
基拉哈特号静静地沉入了海底,它当年飞驶海上的时候,曾使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惊叫着它的名字,沉没的时候却是如此苍凉。它那位有着戏剧般人生的主人,也在没有鲜花和掌声的舞台上谢幕了。
他们的举动也被首在周围的十一艘军舰看在眼里,军舰仿佛接受了什么指示似的,开始向中间包围。
华昌号和阿伦海姆号又回到了布鲁日港,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就算说话,也都尽量不提刚才发生的事。之后,李华梅要整修船只,重新编组士兵,忙得一刻都停不下来。丽璐则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发呆上,让人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丽璐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七张霸者之证全在里面。当初把这些东西交出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这个盒子沉得很。
其他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的时候,丽璐已经嚷道:“赶快准备出海!回阿姆斯特丹!”
老板点了点头,说道:“他曾经拜托我,如果丽璐小姐来了,就替他把一件东西还给你。而且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老板说着,从床底下拉出一口箱子,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红色的木盒。那盒子正是克里福德用来装霸者之证的。
火焰中突然传来了叫喊声,是女性的声音,是李华梅。李华梅虽然设想过英国海军会为了灭口而杀了克里福德,但这只是她众多猜想中的一个,成为现实的可能性比他们会攻击华昌号的可能性更小。但事实证明,人类的智慧的确无法抓住所有将要发生的事。尽管双方所属的阵营不同,但克里福德仍然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李华梅也不愿看他被这么牺牲掉。
三天后,费南德三人也按约定好的赶到了布鲁日。众人才正式谈起克里福德的事情。就算他已经死了,但是在他身上却留下了那么多的秘密,想叫人忘记都很难。
克里福德听出那些话是在劝他逃亡,他走到船舷边,对着华昌号的方向说道:“李提督!能够和你交手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不愧是海上的霸者!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我的基拉哈特号的,它是我的兄弟,不论是火还是水,它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他顿了顿,又说道:“关于霸者之证的事,请代我向各位道歉。丽璐小姐会知道霸者之证在哪里的。”说完,他便kao着船舷坐在了甲板上,任凭李华梅怎么呼喊也不答话。那些喊声很快就被火焰和烟雾切断,克里福德微微弯起了嘴角,仿佛在享受冬日最后的阳光一样。只不过这太阳kao得太近了,它带来的热量比赤道夏季的温度还高得多。
老板不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连丽璐等人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丽璐说道:“是,他死了。他……“丽璐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应该说是来拿回被克里福德抢走的东西好呢,还是说克里福德有东西要交给她。
这回轮到丽璐一方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他这话也表示丽璐和费南德想的没错。
眼看着炮弹朝自己飞来,基拉哈特号上大概只有克里福德不会惊讶,应该说他从没把吃惊的表情表现在脸上过。基拉哈特号至少被十枚炮弹击中了,很快便陷入了火海之中。甲板上的士兵四处逃窜,及时跳入海中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虽然他们不知道英国舰队为什么要打自己人,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
李华梅和克里福德都很清楚,再打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他们并不希望得到这种结果。通常在战场上最了解你的人不会是你的同伴,相反却是你的敌人。所以当李华梅下达撤兵的指示时,克里福德也停止了炮击,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战场刹时冷了下来,只听到士兵们的饿喘息声。
丽璐和阿伦海姆号一直都在布鲁日港口等待着,远远地也看到了刚才的战况,却没想到英国海军舰队会攻击克里福德。等她赶到的时候,英国海军已经在罗伯特※#8226;史科特的指挥下返航了,而基拉哈特号已有一半浸没在海水之中。她自然无法亲耳听到克里福德的那些话。丽璐也曾希望克里福德被打败,但是当希望变成现实的时候,她反而不这么想了。即使克里福德是被李华梅打败的,她或许也会觉得不忍,更不用说克里福德现在是被自己人暗算的了。这种心情确实很奇怪,克里福德欺骗过她,陷害过她,威胁过她,差不多所有可以被称做无耻的事情他都做过了,但是只要想起他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就无法完全憎恨他,或许是因为在他身上找不出一丝的邪气吧。李华梅和费南德也有相同的感觉,所以他们都无法了解克里福德这个人。用费南德的话来说,他就像是酒心巧克力,巧克力虽然带着巨毒,但是里面的酒却一点毒也没有。但也并不是人人都能看到这一点的,被克里福德背叛过的海盗们显然不这么认为,英国海军总司令也不会。
这场战斗绝不能说壮大,因为参战的全部也不过是两艘船而已,三年前克里福德参加的那场英法大海战中,光击沉的舰艇就有近三十艘。也不能说扣人心弦,只有见识过李华梅一船击溃马尼拉十五家海盗的人才能真正体会这个词的含义。或许也称不上惨烈,当年在美洲的加勒比海上上演的一幕幕战事那才叫惨烈,埃斯康特的人也好,玛尔德那德的人也好,找不出一个是不带伤回来的。这场战斗就好像海战那样规范,什么时候适合开炮,炮弹要瞄准哪里,什么时候开始攻船,进攻船头需要多少人手进攻船尾又要多少人手,以及什么时候需要增援。李华梅和克里福德都是海战的佼佼者,他们都能准确地判断局势下达指示,决不会早一分或者晚一分。每一道指令的最佳时机只有一个,能抓住的人就将获胜,抓错了就意味着失败。偏偏这两人都抓住了,而且效果基本上差不多,若此刻让双方都停下来,数数战死的人数,李华梅的士兵若是死了七十个,克里福德的士兵决不会多死五个或是少死五个。这只能说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拥有相同素质的指挥官和拥有相同素质的士兵,就好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一样,你能分出哪只手大些哪只手小一些吗?或许只有等到两艘船杀到只剩下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才能判断胜负。但是他们毕竟不是海盗,信奉活着就是胜利的唯一标准。对他们来说,伤亡若是超过了一半,那就等于失败。
费南德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丽璐则捧着头苦思冥想。思考并不是丽璐的强项,但谁让克里福德说了那样一句话:丽璐小姐会知道的。丽璐实在想不通克里福德的意思,她跟克里福德总共也不过见过四次面而已,两次在他的公馆里,两次在美洲。他们之间也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欺瞒和被欺瞒而已。难不成霸者之证在美洲?或者这根本是克里福德小小的报复!
一般总认为打了胜仗要比打了败仗开心,单事情总有相反的时候,像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克里福德死后,李华梅不再受威胁,丽璐也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她们的目的都达到了,但是却没一个人觉得高兴。李华梅还可以拿明朝的事调剂精神,其他人就只能努力学习费南德和埃米利奥了。幸好另两个霸者之证的主人很快就赶来了,否则他们就只能和一群醉鬼和大象说话了。
战场只停歇了五分钟左右,随即又听到一声:“开炮!”克里福德认得那是罗伯特※#8226;史科特的声音。
首先要解决的还是霸者之证的问题。从克里福德临死前的话中已足够证明费南德的推断了:他并不在意霸者之证。或许他只是因为好奇,又或许他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和霸者之证本身的含义不相干。这又是他一个奇怪的地方,不过原本他已经让人捉摸不透了,再多加一点也不奇怪。而这样一个人,他会把霸者之证放在哪里呢?他的公馆里显然是不可能有的了,已经有人替他们搜过一遍了,若霸者之证真的在那里,这世上也只有老鼠才找得到了。
克里福德没有惊慌,也没有逃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这火焰正在吞噬着他的基拉哈特号,就好像在吞噬他的半身一样。
老板把他们请到了自己屋里,又问道:“克里福德是不是已经死了?“
等到第二天他们再去的时候,却发现酒馆已经关了门,正有几个人在屋顶上把酒馆的招牌给拆下来。一打听才知道,“鲸鱼”的老板昨天晚上就把店铺卖了,带着孙女一起离开了,似乎是打算去伦敦。
听到这个词,卡米尔也明白了。当初克里福德把北海的霸者之证叫给他们时,是让他们到阿姆斯特丹一家名叫“鲸鱼”的酒馆去拿,那么现在他也很有可能把七张霸者之证放在那里。至于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从伦敦弄到阿姆斯特丹的,那就没人知道了。反正没有什么事是克里福德做不到的。
相同意义的两个词几乎同时响起,转眼间相隔数十米的两艘船之间就出现了由炮弹搭起的桥。和中国古老传说中的鹊桥相比,炮弹桥非但一点都不浪漫,而且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刚开始,炮弹还没有挥舞起死神的镰刀,它们只是啃下了几块木板。随着两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炮弹发挥的效果也越来越大。华昌号的甲板上被砸了大洞,基拉哈特号则损失了一座炮塔,士兵的鲜血洒在甲板上,看起来就好像是甲板流的血一样。
很快,在炮弹的缝隙中又搭起了第二座桥,是由绳索和抓钩组成的铁桥,冰冷而充满杀气。双方挥出抓钩的时间前后不过相差两秒钟,所以没有谁在时间上占了上风,只有凭真刀真枪来分个高下。在华昌号上是明朝的士兵包围着英国士兵斩杀,在基拉哈特号少则是相反的情景。
火气刚发完,丽璐却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酒瓶子直看,然后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费南德的眼睛亮了起来,笑着说道:“酒中自有颜如玉,酒中自有黄金屋!”
“克里福德是不是已经死了?“
十一艘军舰第一次射出了炮弹,炮弹在空中沿着弧形的轨迹向前推进。轨迹的终点却不是华昌号。
阿姆斯特丹还是老样子,酒馆“鲸鱼”也是老样子,但是老板却不太一样了。丽璐等人以前也算是“鲸鱼”的常客,老板向来待他们比其他客人都热情几分,现在却有点恐惧似的看着他们,半天不说话。好容易他才收起自己的表情,叹了口气,说了句话。
眼见肉搏战相持不下,两军的指挥者又架起了第三座桥——洋枪队。这两道命令连一秒的间隔也没有,仿佛是同一个人用同一张嘴说出来的一样。洋枪不愧是三者之中最嗜血的武器,它出场仅仅五分钟,就已经制造出之前一倍的鲜血和尸体。奋战中的士兵们眼前已被一片红色的薄雾所笼罩,在他们看来,云是红的,船是红的,眼前的敌人是红的,自己的手也是红的。
看着基拉哈特号的沉没,丽璐突然冒出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如果有一天她将要死了,她也希望能死在海上,在空无一人的海面上,躺在甲板上,随着船身渐渐沉入大海,那应该是把生命奉献给大海的人最好的归宿了。虽然这样想着,眼泪却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卡米尔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完,众人也跟着就朝码头跑去。在离开之前,李华梅委派易安去里斯本把拉斐尔和伯格斯统请来,一方面霸者之证必须还给他们,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杨希恩离开之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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