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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花园内,浓雾依旧,已有升腾消散之势,“看这个样子,最迟明日辰时就能是散尽。”
“还需要加料锁住浓雾么?”
素妍微微摇头:“浓雾减薄,与今日是个大晴天有关。若再加料,三五日内是不会消散了,谁入阵给他们备吃食。罢了,你回去吩咐随后的丫头,让她们都收拾好,半个时辰后出城!”
晚上离开,这可是少有的。
素妍离了北花园,往父母的如意堂去,见罢双亲,道:“爹、娘,半个时辰后,我就上路去西北。”
虞氏陡然起身,“你就不再歇一晚了?”
素妍摇头,“西北那么多人都在等我,这次我弃乘马车,应该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西北冷月关一带。早一日到,我北齐就少损失一些良将勇士。‘降魔阵’会在明日早上解开,爹爹替我与吴王转告一句:我与他不是一路人。”
她跪下双膝重重一磕,“女儿就此告别爹娘,盼爹娘保重,女儿此去,快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定能归来,勿念女儿。”再是两个重重的响头。
虞氏按捺不住,眼泪像泉水般奔涌出,声声轻呼:“妍儿,我的妍儿……”
素妍不敢久呆,生怕虞氏一个控不住又闹腾起来,“娘别难过。你也不要为难爹,爹亦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二哥和六哥,我会尽快把两个哥哥带回来。娘保重!”
她奔出院门,身后是虞氏失声的大哭声。
当年的她,与母亲不辞而别,母亲也一定这般失声嚎哭。当她出生后,父母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哥哥们更是处处让着、疼着。
江舜诚没有劝虞氏,所有的话语显得多余。负手出了如意堂,令下人唤了江书鸿、江书鹏来,连带着几个孙儿也一并在二门上等着。
不多会儿,素妍与柳飞飞带着护卫、丫头等一行人出来,这几日三个丫头正在苦练骑马,听说个个大腿、身上都是青瘀连连,像是用墨泼过的图画。
素妍穿着一袭翠绿色的春衫,束袖短裙,能一眼看到脚上绿色的绣花鞋,头发只简单地挽了个低矮的小髻,在左鬓处用丝绦绑了三节辫,更像是行走的侠女,手里握着把宝剑,背着琵琶、负着包袱。
江书鹏心下一酸,道:“小妹带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了?”
柳飞飞道:“三哥,师姐说我们得尽快赶到西北。三个丫头与三名护卫坐马车,我和师姐先行一步,骑马赶路。身上只各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其他东西都在马车上……”
江舜诚心里酸酸的,这行军打仗本是七尺男儿的事,如今却落在自己小女儿身上。将素妍唤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低声道:“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多,多带一些。”
“爹……”她看着父亲鬓角的银丝,一根、两根……
江舜诚早已不再年轻了,是年近六旬的男子,即便保养得好,可岁月终不饶人。
“一定得收下。你不用担心你母亲,过几日她就好了。路上也别赶得太急,身子要紧。”
“爹,我知道了!”
素妍对哥哥们行了礼,又满是深情地望着江舜诚,转身出了二门。
江书鸿道:“白芫、白芷,你们俩可得侍候好小姐,需要什么就写信回来。”
“大爷放心,奴婢记下了。”
江书鹏叮嘱一番,这才放了两个丫头出门。
等她们上马车时,只看到一辆马车与两匹骏马,显然素妍和柳飞飞已经先走了。
初秋愤愤地看着二白,“都怪你们俩,总是骑不好马,还得让小姐留侍卫保护我们,真是丢人!我都被你们给连累了……”
侍卫抬手,喝了声:“出发!”
马车“轧!轧!”起动,江传礼听说素妍走了,赶到二门时,只看到祖父等几人,一口气跑到偏门,亦只望着丫头们乘坐的马车,哪里还有素妍、柳飞飞的背影,想到素妍叮嘱他的话,眼泪扑簌簌地滚将下来,仿似断线的珠子一般。
月如弯钩,悬挂在漆黑的夜空,银辉浅浅,清得如薄纱,笼罩大地上,洒向苍野。
明月下的官道,急驰飞奔过几骑骏马。
柳飞飞追随着素妍的倩影,素妍快她亦快,素妍奔她亦奔,仿佛真是素妍的影子,竟远远地奔在前方,将七名侍卫抛于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直至弯月挂于西山,素妍放缓了止住马儿,翘首眺望。
一名侍卫奔近,道:“县主,你若累了,我们可以去前方小镇歇息。”
素妍平静如水,“到前方小镇用些晨食,只歇半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你从七名侍卫里挑出一名先行,往后几日就为我们准备马,每到一处驿馆,就换马匹,如果可以,我想在九天内赶到冷月关。”
众侍卫听完她的话,都略略一怔,没想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如花似玉的女子竟有这等决心。
“九……九天?”在他们看来,这仿似神话。
从皇城到西北,数千里之遥,她竟只用九天就赶到。
素妍问:“不行么?我听人说,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从西北到皇城,最多不得超过六天。可见,只要我们用心,是能尽快赶到的。”
“可是县主,那是专门的信差,每到一个州县就由下一位信差传走,并非是一人。”
“选一个得力之人先行备马,我们连夜赶路。如若着实想休息,每日可休息两个时辰,不能再多,多赶抵西北,我北齐就少一些伤亡。”她夹紧马背,扬枝拍击,马儿像离弦的箭,飞一般急驰而去。
柳飞飞只觉这一宿赶过来,浑身都快要散架了。师姐能吃的苦,她也能吃,师姐没叫疼,她更不能哼声,因为师姐本比她就要娇贵得多,她还是一个渔家女呢。“驾——”紧随其后。
侍卫头领扫过众人:“章权!”
“老大。”
“你先行一步,到了前方驿站备下九匹马,记住,尽量挑选最好的。”
章权领令奔去,几人紧追其后。
天亮后,进入一家不知名的小镇,素妍要本镇客栈中最好的吃食,几番催促店家,这才上到桌上,几个人吃好之后,柳飞飞正要结账,侍卫头领已先一步结过,又另吩咐店家备了些馒头等干粮。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匆匆而去,从次日起每至夜里子、丑之时,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就地小歇,或林间、或山野、或路畔,养足两个时辰,吃点东西又继续赶路。
右相府,南花园。
浓雾惭惭散去,满园的景色像一个美仑美奂的女子,展现在吴王的眼前,他第一次看见右相府的南花园,没有皇家御花园的花品齐全,亦没有御花园的别致,却自有一种清幽。
“有本事,她不要放本殿出去!”
随着浓雾的消散,人的心情也陡然好转,终于看到了头顶的蓝天,望见了不远处的高墙,被困阵中时,却怎么也找到墙,现在一瞧,离自己也不过的十余丈的距离。
那边凉亭里,已经摆出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一位着灰袍长衫的男子正笑盈盈地站在凉亭前:“老夫代小女向吴王殿下赔罪!”
吴王张望四周,除了花木,便是小桥亭台,还有凉亭里侍立的两位丫头:“江素妍呢?是不是还想本殿对她服软认错?”
江舜诚歉意地抱拳,道:“小女昨日已离城前往西北,这会儿已在数百里之外。”
吴王一惊,近乎跳起,厉声道:“她真是昨日走的?”
“是昨日黄昏时分离开的,小女忧心西北战事,连夜启程,老夫劝阻不住,只得随她。临走的时候,小女要老夫转告吴王一句话。”
还以为是她放他出来,原来是她已经离开了。
她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任是半分也没有过。
她离开,无法看护“降魔阵”,浓雾消散,算是阵法自解,他才能离开。
“小女说,她与吴王不是一路人,请吴王忘了她!”
若能忘,这许是好的。
可他不想忘,他真的喜欢她,是这样的真心,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女子既喜欢又愤怒,既怜惜又发狂。
他曾是那样的冷静自如,面对她时,她就是有这种本事把他激得失了分寸。
“告诉本殿,她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的?”
用阵法困他,然后她离开皇城,自此后天高水远,再难相聚。
他苦寻那么久,才发现原来要找的人是她。
江舜诚道:“应该不是。小女爱慕自由,从小就不喜欢束缚,加上是老夫四十之后才得来的女儿,难免娇惯、任性些。吴王又是这等尊贵之人,就如她所言,你们不合适。”
这,不仅是素妍的意思,更是江舜诚的意思。
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皇族,看似荣华富贵,却过得并不开心。一入皇家,就不再是寻常的妇人,哪怕夫君行得再错,都不能言语半句。
江舜诚宁可选一个疼素妍,懂素妍的男子为婿,也不愿她嫁给皇族男子。
江舜诚态度谦恭:“吴王殿下,老夫已设下酒宴、薄酒,特款待吴王,还请赏光!”
吴王仰头看天,当看到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时:“现在是辰时,江相爷今日不朝会的么?”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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