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的天,跟娃娃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一阵云彩过来,挡住了太阳,就开始下起了雷阵雨。
赵旸铭把长衫脱下给珍儿搭在头上,带着她一路狂奔到屋檐下避雨,然后叮嘱珍儿在屋檐下等着,他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卖伞的。
“赵旸铭,你把衣裳穿上再去。”珍儿把衣裳给递过去,虽然已经湿了,穿不穿差别不是太大。不过穿上了她心里会觉得好一些。吴玲玉常常念叨,这年头最要不得的就是生病,只要一个发烧伤寒人就没了。
赵旸铭回头,雨水顺着他额头往下流,一趟雨水的印迹很快消失在单薄的衣裳里。他看着那差不多都湿了的衣裳,本想说不要的,可见珍儿坚持,他还是把衣裳接了过来,三两下穿上就走了。
珍儿一直看着赵旸铭离开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才收回目光,有些冷的搓了搓胳膊。
这里是住宅区,到处都是高高的围墙,一路上走来,都看不到什么人。
珍儿一个人站在别人屋檐下,一会儿的功夫,天上就乌云滚滚,把太阳完全给遮盖住了,就连天色都暗了下来,她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他们这一回来楚州府,是来看作坊的。珍儿把她那一本制糖的书拿出来看了看,又跟吴玲玉他们尝试鼓捣了一阵,倒真的做出来像糖一样的东西,甜味够了,就是形状不好看。赵顺看了很感兴趣,觉得那书可能真的是制糖法,要是他们真的能做出白糖来,那就能挣大钱了。
有手艺的人家,都不舍得把自家的手艺外传。这些东西一般都是传给子孙立世用的。珍儿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赶上人家不懂这本书的重要,便宜卖给她了。现在有了制作方法,又有了甘蔗,剩下的就是要盖作坊,自家开始制糖了。
赵顺的想法是,制糖最重要的东西,方法跟原料,他们都有了,这作坊只要有钱就能建起来。制出来糖了,销路根本不是问题。
要用糖的地方很多,点心铺子要用。做吃食要用,酒楼里做菜也要用,而且珍儿家自己就有铺子,根本就不用愁销路。
赵顺跟管仲去乡下找作坊工人,也不知道他们回来没有?珍儿有些担心他们。在楚州府。他们人生地不熟,要是困在城外,这一夜电闪雷鸣的也够让人受的。好像是为了配合珍儿的想法,一个闪电在她头顶炸开,然后就是轰鸣的雷声。珍儿吓得一抖,往屋檐下走了走。
很快雷声就越来越大。闪电也更密集,珍儿捂着耳朵,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然后想着虎子、想着叶老爷子、想着毛氏他们,慢慢的也就镇定下来了。
赵旸铭坐在车辕上,远远的就看到捂着耳朵缩成一团的珍儿,没等马车停稳,他就跳了下去。心里的担心也越来越大。明知道珍儿只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即使她平时表现的再像大人。再稳重,她的年纪在那里,还是一个孩子。他刚刚就不应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的,第一道闪电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后悔了。可他那时候已经到了大街上,要是回来就前功尽弃了,他只要压制住心里的担心,用最快的速度找了辆马车过来。
“珍儿,珍儿,别怕,雷声已经走了。”赵旸铭尽量放柔声音,轻轻的碰了碰珍儿的胳膊,怕再吓着他。握着珍儿的手,赵旸铭轻轻的把抬起珍儿的头,入眼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清澈透明,他能从里面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看到熟悉的人,珍儿才觉得她紧绷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扯了扯嘴角,她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道:“你回来了。”
赵旸铭心里一动,手顿时松了,眼看着雨要越下越大,淡淡道:“大雨就要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珍儿点点头,赵旸铭就往旁边让了让,还拿出刚卖的伞为她撑着。
动了动胳膊,珍儿怎么也使不上力。赵旸铭等了一会见珍儿还是保持着那一个姿势,露出疑惑的目光。
珍儿轻轻捶了一下腿,苦笑道:“腿麻了,走不动了。”赵旸铭动了动,走过来把伞递给珍儿,低声道:“失礼了。”然后一把把她抱起来,往马车上走去。
从没有跟男人挨得这么近,珍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进到马车里,低声道了谢,就把帘子放下了。
赵旸铭在车辕上坐好了,示意车夫可以走了。马车一直到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客栈门口,等马车停稳了,赵旸铭回身问道:“东家,你能走了吗?”
珍儿闻言刚消下去的脸又红了,揉了揉发烫的脸,珍儿尽量淡定的道:“我能走了。”一路上她都在不断的揉腿,这一会儿血液已经活泛了,腿也不麻了。
掀开帘子,珍儿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定,踩着马车夫放好的脚凳,慢慢下了车。
赵旸铭跟车夫道了谢,又给了车钱,才跟在珍儿身后往客栈走。到大厅的时候还交代小二送了热水上去。
泡在浴桶里,珍儿觉得全身舒畅,刚刚因为冷而凝结的身体也舒展开了。跑了好一会儿澡,珍儿才穿衣起来。
赵顺他们比珍儿他们回来的还早,心里也一直担心着珍儿他们。
吃了饭碗,几人聚在一起,说着今天的收获。
“作坊的人没找到,不过我倒是知道他们的东西是在哪里做的了。”赵顺说着笑起来,“有了这些东西,咱们可以自己尝试着制糖。反正方子有,别的倒还是其次。再者,就是找到了会这门手艺的人,人家也未必愿意离开繁华的楚州府跟咱们去棘阳县。”
珍儿一听也是,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谁愿意背井离乡?
“我们今天去作坊看了看,不过人家不让进作坊里面看,一直带着我们在作坊外面兜圈子,也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珍儿有些沮丧的道。她跟赵旸铭打着要买糖的名号说是要去作坊看看,那人倒是也很热情很客气,带着他们去看了,却不让他们进门,只一直追问着他们是哪里来的?要多少糖等等。
赵旸铭说着一口纯正的官话,谈吐举止都不俗,再加上珍儿这两年养尊处优,又有简月娘悉心照料,也跟以前那个连土匪都不要的黑瘦小姑娘有了很大区别。那个作坊的管事只以为他们是那个大商户人家的小姐少爷,这是来看看商机的,对他们很是热情,不过该保留的东西却是一点儿也没透露。
“不过,那管事说,制糖最好的时候是每年的十一月到来年的四月,所以我们的甘蔗成熟了以后,还得往后等一等,才能制糖。”赵旸铭补充到。
赵顺听了,心里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那能制作制糖机器的地方,是别人跟他说的,也不知道可不可靠。本想着东家他们进去看了,至少能看个大概,没想到那些人防的那么紧。
珍儿想到那本书上画的很烂的几幅图,心念一转,道:“赵管事,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吧,是不是真的,明天一看就知道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赵顺点点头,几人就各自回房歇着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起床,珍儿就听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了。洗漱好了,推开窗子一看,经过雨水的洗涤,树叶格外绿,空气中泥土的味道也像是带着芳香,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赵顺带着赵旸铭去了铁匠铺,怀里还带着珍儿给的那本制糖法的书。虽然那图画的不甚清晰,不过还是能看出大致轮廓的。铁匠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看的多做的多,或许这些东西人家看了能做出来呢?珍儿想到她那个画得不甚清晰,却还是被铁匠做出来的炉子,就对他们很崇拜。
赵顺他们走了,珍儿也带着管仲出门了。昨天下了雨,倒不是那么热了。珍儿跟管仲两个,一路上打听着路找到了贡院,只见到门口进进出出的穿着长衫,带着方巾的学子,却不知道怎么找蔺城晄。
外面人来人往的,珍儿也不好直接往贡院那里凑过去,只好找了个茶铺坐下喝茶,让管仲把信给蔺城晄送过去。
管仲也是一路波折,找了不少人问,才找到的蔺城晄。
蔺城晄接到信,很是高兴,跟着管仲从贡院出来,到了茶铺。寒暄了一番,蔺城晄要尽地主之谊亲珍儿吃午饭,珍儿推辞了一番,也就接受了。
蔺城晄对珍儿多少也有些了解,知道她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再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他家什么情况珍儿也是了解的,他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请她去酒楼大吃大喝。
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碗阳春面,蔺城晄又借了旁边一个摆摊写书信的人的纸笔写了回信,让珍儿给帮着带回去了,这才回了贡院。
下晌赵顺他们回来,带来的也是好消息。那家铁匠铺做的东西跟书上的很像,应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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