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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夏嬷嬷洗漱完了,跟盼儿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的往包子铺赶。她昨儿晚上一晚上没睡好,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还是早些来看看的好。
王大娘、王越、南星、曹叶氏一行四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铺子门口,目光瞅向左边。
夏嬷嬷走到跟前,问道:“珍儿呢?起了没?”南星指了指街角,道:“东家早起了,喏,刚吃了早饭就跟贯仲哥一起走了,刚拐了弯儿。”
夏嬷嬷顺着南星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清早的,街道上来往的人很少,特别的清冷,只有寥寥几个人从这里走过,而街角那里什么都没有。早已看不到珍儿他们的身影了。
送走了珍儿,大伙心里不仅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忧虑了。
王越、南星在前面铺子里招呼客人,王大娘、夏嬷嬷、曹叶氏三个往后院里走,早上的包子还没包好呢。一边走,王大娘一边忧心的问道:“东家这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到人?我这心里呀,从昨天那个月娘走就没踏实过。你说,像她那样有身份的人,能看上咱们这穷乡僻壤吗?”
夏嬷嬷心里也担忧,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淡淡道:“这样的事,当然是尽人事听天命的。珍儿是个不错的姑娘,上面又没有长辈,她请了月娘来当她的教养嬷嬷,那跟干娘、长辈不是一样的?她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做事也有章法,而且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以后也未必没有个依靠。我看着月娘也不是个看中那些个外物的,要不然凭她的身份,在京城里就是人人争抢的主儿,哪里沦落到要到棘阳县来呀?”
“那是,我们东家这样的小姑娘,我长这么大也就见到这么一个。做事比大人看的还远,会挣银子不说,心地也善良,我是没见过比我们东家更讨人喜的姑娘了。”提起珍儿,王大娘就开始夸奖起来。如果之前是有些怜惜珍儿跟虎子两姐弟俩身世凄惨的话,那从知道珍儿把钱大叔辞退的原因,她才是真的敬佩珍儿,也是打心眼里疼惜她了。
“就是,月娘丢了活计,怎么说里面也有东家插的一杠子,她不会因为那事儿怨恨东家吧?”王大娘有些忐忑的道。
“不会吧,我觉着月娘心胸挺开阔的。”夏嬷嬷说着,语气却不那么的肯定了。
走在去周府的珍儿,此刻心里也有些忐忑。
昨天简月娘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醍醐灌顶,让她豁然开朗。
自从知道钱大娘偷了她的方子,她心里就憋着一股郁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请钱大叔当帮工,还专门买了牛让他们用,减轻了他们的活计,还把牛借给他们钱家用。而且,她还买钱大叔的柴禾,请钱大娘到自己家里来帮工,让他们家每个月多挣多少工钱,村里谁不羡慕?可是,钱胡氏家里出了事,她想也没想的就出卖了她……她对他们那么好,就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背叛她的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要说这件事全是钱胡氏的错,也不全对。她也曾反思过,却一直没有想明白。却没想到,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简月娘一句话就点到了要害,她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才使得钱大娘他们也没有认清他们的位置。
珍儿不得不承认,到了榆树村,这个民风淳朴的村子,感受到长辈的关爱,她不自觉的沉溺其中。叶家人对她的关爱,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让她感觉到头顶有一片天,不管再大的风浪都有人为她顶着,这让她几乎都忘了她是一个没有父母,却要养活弟弟的小姑娘,而只当她是个十岁的孩子,正在长辈的呵护下成长。所以她刻意收起锐气,变得依赖别人,变得退缩,变得胆小。
叶家子女众多,经过大难以后,需要人关爱的人也更多。就是叶老爷子他们真心的把她跟虎子当亲孙女、孙子疼爱,均分给这么多子孙以后,分到他们头上的关爱又有多少?父母之爱,一直都不是均等的。都是哪一个孩子过的苦一些,父母的目光就会投向那个人多一些。她现在有田有地有生意有铺子,家里还请了帮工跟下人,虎子也在寺院里学武强身,相对于经历过大难的叶家二房跟三房来说,她跟虎子真的是非常幸福了。在这样的对比下,叶家肯定会更疼叶白芷、叶白果、叶苏叶他们。
有些东西,没有得到的时候还能坦然,而一旦得到却又要失去,人的心里就会产生巨大的落差。
她跟虎子曾经得到了叶老爷子他们全部的关爱,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关爱,可是如果有一天这种关爱减弱了,全部挪到别人身上了,试问她接受得了吗?虎子接受得了吗?珍儿有些不确定。
或许是安逸的太久了,让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走在安静的肃穆的富贵坊,贯仲的小腿肚有些打颤,他偷偷瞄了一眼珍儿,见她还是那么淡定,心里鄙夷自己的同时,也不自觉的把腰给挺直了。
进了周府后面的巷子,珍儿就在四处寻找,门前挂的有红灯笼的屋子应该很容易就认出来。
“东家,你看是不是这个小院。”贯仲指着右手边第三个门,惊喜的叫道。
珍儿看过去,这一趟就这个门前挂了灯笼,应该就是这个院子了。
贯仲去敲了敲门,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出现在珍儿眼前。
“你们找谁呀?”小姑娘问道。
贯仲没有跟这样的小丫头说过话,有些无措的回头看着珍儿。
“我们是来找简嬷嬷的,她在家吗?”珍儿问道。
看到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问话,那个开门的小丫鬟的脸上马上松懈下来,露出微微的笑容,道:“月娘在家,请问你们是?”
“秋菊,是谁呀?”院子里传来简月娘的声音。叫秋菊的小丫头把门拉开了一些,还没等她回话,简月娘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珍儿跟贯仲了,微微点点头,开口道:“你们进来吧。”
简月娘发了话,珍儿跟贯仲才抬脚进了院子。
今儿是大集,二妞、三妞看着家里的草药都快堆成山了,就决定趁着今儿集送到城里卖了,然后还能在城里逛一逛。
这么多草药,光靠她跟三妞拉板车肯定是拉不到的,她脑子一转,打发三妞去找大壮人,让大壮赶牛车送她们姐妹去。
大壮今儿正好在家。最近胡家湾姓李的也开始收野物,人家能做熏肉,不管死的活的野物人家都收,而且价钱还跟他们一样,这样就抢了他们的野物。何猎户最近心急,就想着进山去收些东西试试。
年前的时候他跟柱子也进过山收东西,那时候还收了不少好东西,一头野猪让他得了珍儿十个铜板的赏钱,还有一头小鹿得了二十个铜板的赏钱。就因为这些小赏赐,去年过年他们家过的很丰盛,头一次在亲戚面前大大露脸。他也特别感谢珍儿,这回因为有人跟他们抢,让他们少收了东西,何猎户气的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他觉得有些愧对珍儿对他们的好,所以决定再进一趟山。
何猎户带着柱子进山,交代好大壮让他看顾好家里,所以这会儿他才这么悠闲的在家。
经过年前的那一场事儿,何大娘早得了教训,不敢再对珍儿有一丝不轨的心思。再加上过年的时候,他们家里过的很丰盛、很富足,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让她更甘心的给珍儿帮工了。
二妞跟珍儿交好,那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儿。何大娘自诩是珍儿一边的人,见到跟珍儿交好的二妞,当然也觉得是自家人。她一听二妞想让大壮送她去城里,没等大壮回话,就急忙点头,道:“去去,大壮架了车就去。”
二妞得了准信儿,笑容甜甜的夸了何大娘几句,直夸得她心花怒放,才一蹦一跳的回家捆药草去了。
大壮在他娘急切的催促中,驾了牛车送二妞姐妹进了城。卖了药草,大壮把牛车赶去铺子里。
二妞逛到晌午才到铺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珍儿,就问她去哪儿。
南星正愁没人分享他心里的忐忑,见二妞问,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从昨儿简月娘来铺子说起。
“夏嬷嬷说那个简月娘是从王府里出来的,当初京城很多人家想请她到家里当教养嬷嬷,可她没同意。她想告老还乡来着,是周夫人娘家人对她有恩,才能请动她来棘阳县,本来说是要给周小姐当教养嬷嬷一起去杨家的。可是东家不是帮杨家给周小姐送了一个教养嬷嬷么,这简月娘就觉得周小姐用不上她了,就自动请辞。周夫人敬重她,就同意送她回乡。这事儿是交到了阿风哥手上了,她听了夏嬷嬷说起东家想来看看,就过来了。你不知道,她说话有多狠,昨天还把东家给说哭了。”
“珍儿哭啦?”二妞惊讶的问道。
南星点点头,“可不是嘛,你说东家都哭了,今儿还去找简月娘,说是要请她回来当教养嬷嬷,也不知道请不请得来。唉,我一看到那个简月娘,我就害怕,比看到官府的人都害怕。”南星说着打了个寒战。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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