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天儿早已热了起来。
萧长宁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很多消遣都已经不能做了。
比如说看书伤眼睛,画画就容易顶到肚子。下棋太费脑子,而弹琴就别逗了,她萧长宁会的曲子连自己都能听睡着。
于是她只能搬了颗罗汉松的盆景来,取了一把小银剪修花,就当做有氧训练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这话果然不错。
维扬的四月,春红已经谢净了,绿油油的叶子生机勃勃,倒是分外的喜人。只是外面才刚下过一场细雨,土层湿滑,靖书不肯让她出去,便只好搬了个椅子让她坐在窗子边上,意思一下得了。
自己的身体萧长宁自己知道,所以也不为难靖书,乖乖的在窗口坐着,身上还配合的裹了一件披风,防止着凉。
萧长宁的院子外种着几棵玉兰,此时花已谢了,长了翠色的叶,摇曳在微风里。树枝间有一只小小的蜘蛛,结了一张网,因为刚下过雨,网上缀着一粒粒的小水珠,把一张普通的蛛网点缀得如同极品的珠宝般漂亮。
那张美丽的蜘蛛网上还网着一只飞蛾,它的体型是蜘蛛的的好几倍,身上被密密麻麻的裹着蛛丝,颤颤巍巍的挣扎着。而那只结网的蜘蛛缓缓的向那边逼近,准备想享用它费尽心机抓捕到的猎物。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而越是看起来渺小的敌人,越让人防不胜防。所以自古以来的大人物,多死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上。
三爷毕竟胃口太大了,维扬盐税这么大的缺,皇上岂会等闲视之,在这上面做手脚,你是准备要做什么?
年入数百万两银子,只怕是用来造反都够了吧!
皇上自然不相信三爷会拿它们做什么,可是五爷呢?这笔钱入了五爷党的手,这是要逼宫么?
钱财有的时候未必是好事,更多的却是取祸之源。三爷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太过于自信了,他相信自己的小动作皇上不会觉察,而下面的人也不敢反抗。而他这份自信,正是萧长宁给他的。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这个黑锅三爷是背定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背,一直背到牢底坐穿也不敢反驳!
因为如果他不认下来,就会累及到五爷。毕竟若是五爷登位,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而若是五爷倒了,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三爷不算是个蠢人,这样的明白的选择,他还是明白的。而这也正是他的悲哀之处。
此事攸关的是维扬大大小小几十名的官员,皇上就算事后后悔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玩意儿来。因为他不可能把大家都一起杀了,所谓的法不责众,便是这个道理。
皇上也是父亲,他当然是爱儿子的。可是除了父亲之外,他还是天下的君主,比起儿子来说,他更爱的是江山。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孩子,扰乱自己的铁桶江山,皇上那么聪明的人,如何肯去做?
不能怨她苦心设计,只是杀人抵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当年可以因为一时之气,虐杀无辜的宫女,难道就不准她可以谋算他代人受过么?
他是凤子龙孙,不过是坐牢而已,还不及当年之画的痛苦绝望的十分之一。
只是因为没有得到靖书,就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去谋杀一个女孩子。这种人渣,放在哪里都罪该万死。只可惜他有一个天下至尊的父亲,便一切都成了空谈。
她倒要看看,他的父亲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保住他,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愿意保他!而失去了父亲的保护,他又能比他们这些‘奴才’高贵到哪里去!
之画,那人未来的半生都必将在黑暗里忏悔他的罪行,不管是他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你,可以安息了。
窗外有清风徐徐而起,宛如当年彤史阁那个糯糯笑着的美丽少女,逢面怡人。
她说她虽然不幸选入宫中,可是早已订了亲。那人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很好很好的人,待她也很好很好。虽然宫墙无情,将他们阻隔开来,但是那人愿意等他的。他们每半年才能托关系通信一次,可是彼此的感情都是蜜里调油。只等着她二十六岁放出宫后,就可以成亲。
成亲之后,他们要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来,盖一间小茅屋,生两个胖娃娃。先生个男娃娃,再生个女娃娃。他教男娃娃打拳,她教女娃娃弹琴,哥哥要长得壮壮的,妹妹一定要清秀可人。哥哥要保护妹妹。
到时候屋后养些小猪,院子里养些小鸡。平日里就种田维生,得空了便上山打些野味。她有一手如真似幻的女红,晚上要多做一些针线,好补贴些生活。如果宫里出来的姐妹们来串门子,一定要拿最好的酒菜待客,不醉不归……
她大了她四岁,若是没有那件事,她只怕早已出宫。带着这样平凡美好的愿望,和她的青梅竹马,幽居深山,只羡鸳鸯不羡仙。
往事空余恨,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她终于还是没有走出那道冰冷的宫墙,永远的葬送在了那里面。那是三王爷的过错,也是当时年少轻狂的萧长宁的过错。
自那时她便知道了,她要是做错了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或者是她身边的人,或者是她自己。
所以,她便不能错。
人道萧女史手段圆滑,心思细腻,八面玲珑。但是没有人知道,并不是她愿意成为这样的人,而是被一步步的逼出来的。
恍然回顾,每一步都血泪斑斑,触目惊心。
“皇第三子,生于辛未年九月初三,宁妃赵氏所出,少年常居永阳宫。其性多直率,勇而多豪气,大异诸皇子之文静风雅。甚好学,诸子列传,兵书列录,朗口而诵。帝常附而叹曰:‘吾儿甚勤奋矣。’”
——《彤史阁.**史.永阳宫卷.萧女史手记》
“皇第三子,宁妃赵氏之子,少年长居永阳宫。其资质于诸皇子最末,修习诗书多板刻诵记,灵性不足,不堪大用。然其志大而才疏,且性行狂傲,自以为是,多为诸皇子鄙薄。少年时多与皇五子等交好,后搬出皇宫自行建府,来往更是密切。且其少年时便心性残暴,动辄鞭笞打杀宫人,行事多不择手段,为上之所不喜。后出宫领职,手段越见严苛,故不得实权,郁郁不得志。
甚好女色,少年时奸杀不少宫人,死状甚惨,不忍目睹。上多次斥责,然则屡教而不改,故而厌之。宁妃为之母,上责其教养不当,不喜亲近。”
——《彤史阁密传.萧氏长宁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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