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厘观
端方宝刹,内有亭台楼阁无数,扬州人尽皆知,玉皇阁上可揽全城之景。有一百年枯树茕茕而立于观前,树下有一小亭,铁画银钩,书着无双二字。内置石桌石凳,有三两行人在里面歇脚,其中有一僧一道倚栏而坐,最是引人注目。
正是晌午上香的时间,但是今日蕃厘观却不接待外客,早早的关闭了观门,打发了小道童守在门外。
两个小道童守在门口,才过了一会儿便有些呆不住,探出头去频频探看。
"咦,来了。"一个小道童探着脑袋,看着远处两乘青色轿子,由仆从仆妇护送,背着晨光缓缓的向着道观而来。
另一个小道童听到了,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看到轿子后面上一喜,往观里跑去。"我去告诉师父。"
很快就有几个道士迎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道士,深蓝色道袍,手执一柄拂尘,满面静肃的等在观门口。
轿子前行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道观门口。轿子方停定,便有两个小丫头上前打帘子,又有两个相貌穿戴不俗的少女,一个清妍无双,一个眉目如画,恭身到两顶轿子前面,将轿子里的人扶出来。
第一顶轿子里走出来一个着莲青云纹薄罗斗篷的女子,她做少妇打扮,梳着抛家髻,戴着一套青碧色宝石的素雅头面。那少妇长得眉清目秀,二十如许的样貌,虽无十分容光,但胜在气质高华,倒是一派官家太太的雍容。第二顶轿子里出来的是一个九、十岁的女孩儿,年纪虽然尚小,但细一看容貌却是极为出色。端的是静如娇花照水,动似弱柳扶风,翩翩弱质,人品风流。她穿着淡碧色的广袖云罗绣纱襦裙,外罩一件嫩绿纱织披风,一副江南的官家小姐装扮。
"玉儿,快过来。"那少妇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轿,便转过身来,对着女孩招手。
那女孩儿听着她唤她,顿了一下,还是上得前去了。
这少妇和女孩正是萧长宁和黛玉。应得今日恰逢林家祈福还愿的日子,萧长宁便着人来打点了一番,带着黛玉前来祈福。
夏末秋初,风日静好,所谓江南好风景,便尽从此中可以看出了。这蕃厘观又名琼花观,是古时候兴建的一所道观,因一株千年琼花而闻名天下,隋朝隋炀帝开凿运河,兴水殿龙舟之事,其中一站便是来扬州看这株琼花。
萧长宁打量着这道观,在观
前有一株枯死的千年古树,便多打量了几言。
她正看着呢,却听到一声断喝宛如晴天惊雷响起:“你如何竟在此?”
随侍的仆役都被这一喝惊得呆了,一时恍惚便听到衣袂飘飞之声,待缓过神来,却见得一僧一道不知何时已到得近前来。
那道士跛了一只脚,杵了一只铁拐,衣衫破烂。那和尚到是肢体健全,却是一头的癞俐烂疮,僧袍也颇是蓝褛。
只见那一僧一道面上毫无出家人的慈悲之象,俱是满面怒容色厉内荏,那道士更是举起拐杖劈头就向萧长宁打去。萧长宁被这样的变故弄得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躲,愣愣的站在那里由他们打来。
“啊——!”却是黛玉吓得哭了出来,把萧长宁惊醒了。
她连忙把黛玉拉倒身后,抬臂便要去挡那一拐杖,却被同样惊醒过来的靖书护着退了两步,竟然躲开了那雷霆一拐。
“人都死了吗?”靖书厉喝一声,‘哗’的从一旁抽了一根轿夫抬轿的轿杆,横拦着就冲那和尚道士砸去,虽然没有砸到人,却成功的把两人逼开了数步。
随侍的仆从此时方如梦初醒,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主子围在了中间。
那道士见得状况便知道事不可为,气极败坏的指着萧长宁道:“你这人怎的这般糊涂!我二人这是在帮你,你躲个什么?”
萧长宁听得一愣,看着二人形貌,心里若有所悟。
这时又听得那和尚作揖说道:“贫僧这道兄性子急些,惊吓到你,贫僧便代他向你赔个不是。希望施主可以看在他一片好意,原谅则个。”
“混账!你们上来就轮棍棒打我家主子,却说什么好意!”萧长宁尚未说话,靖书便气极怒喝,清丽的俏脸上一片寒霜。左右逡巡了身边的人一眼,恨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他们都给我拿下,捆了送到衙门里去!”
林府跟出来的家人护主不力,心里本来便虚着,听得靖书此言,便觉得找到了主心骨般,想要上前绑人。
“慢着。”却是一直未开口的萧长宁说话了。她把身后的黛玉交给守在一旁的紫鹃,向前走了几步,面对着那两个衣衫破烂的和尚道士。"你们说,你们可以帮我。"
"施主心里应该也知道,天道昭昭,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施主背天逆命是祸非福,还是拨乱反正,早日回到属于你的命运上为好。"那道士看着她,灰色的乱发在风中飞舞,沧桑的脸上满是尘垢,唯独一双瞳眸通透澄明,仿佛可以看透一切世情。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看着,萧长宁有些愣忡的回视他。"我......还可以回到我的命运上吗?"
"阿弥陀佛。"那和尚双手合十,轻喃一声佛号。"施主当然可以。"
"我是说,我可以回到我本来的地方吗?"萧长宁的恍惚只有一瞬,下一刻她便又冷静下来了。她向来人品差,从来都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必需要问清楚。
"主子!"听到萧长宁的话,靖书有些紧张的拉住了萧长宁。
萧长宁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眼睛却看着那个和尚。那和尚与道士相顾对视一眼,才微微一笑道:"施主何必这么执着呢?"
"执着吗?"萧长宁莞尔一笑,眼底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或者是吧。我只想知道,我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存在即是法则,已经发生便不可能改变,你会得到属于你自己的新人生。"那道士冷眼看着她。"我们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之后种种你自不必担忧。"
"新的人生?"萧长宁微微勾唇,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不必了。"
"施主。"那个和尚微微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鞠躬行礼。"红尘纷扰多,施主何必要掺杂进别人的事情里呢?"
"我也不想。"看着那个和尚,萧长宁神色冷淡。"可是一开始我便没有选择的机会,这一次我想自己选择,现在的生活,我觉得很好。"
"可是你知道,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那道士冷哼一声,眉眼间有满是冷厉。"你的出现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不稳定的变数,或者这一切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改变!这本不是属于你的世界,你羁留在此毫无意义。"
"天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存在便是法则,你凭什么认为我便是不该出现的?"萧长宁冷笑,看着那一僧一道。"你们这么紧张,或者不过是因为怕我破坏了你们订好了的结局。口口声声说我不该出现,可我根本就不想来,是这个世界拉我来的!现在一句话便要我走,你们凭的是什么?"
"施主不必如此,打开胸怀,才是大自在。"那和尚喃着佛号,双掌合十,虽然僧袍脏旧,但是眉目慈和恍然出尘。"施主天资聪颖,当是明白,只有先放下才能获得。况且,以施主的心性,这般金丝樊笼里的生活,绝不是好的选择。"
"不必再说了。"萧长宁眉目间神色清冷,语气颇有些不善。"不能到我想去的地方,那么在哪里便也没有分别了。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我很懒,记住了的便懒得忘,也懒得再记住更多的人。这样的生活虽说无趣,但是也很适合我不是吗"
"竖子执迷不悟!"那道士见得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猛的拂袖,又要逼上前来,却被那和尚一把拦住。
那和尚拦住了道士,有些惋惜的看着萧长宁,轻叹一声。"既然施主执意要留,便也不容得贫僧等人多事。只是世情多苦,况施主遇上的也是......."那和尚看了她身后的黛玉一眼,摇摇头劝告道:"施主是心清目明之人,与这般情孽缠身的人交往过甚则必定辛苦。还望施主离得远些,多多珍重。"
"大师笑话了。"萧长宁抬步挡在黛玉身前,似笑非笑的道:"我怎行事自有我的章法,大师不必多言。"
"唉。"那和尚苦笑着叹了口气,合掌道:"看来施主是连贫僧也恼上了。"
"不必与她多言。"倒是那道士开口了,冷冷的打断那和尚的话,眼底尚有搵怒的瞪着萧长宁。"我们自是好心度你脱离这红尘情孽,你不领情便罢。只是将来莫要后悔,也莫要以为凭着些什么便可以妄自尊大,天道难违!"
"我的事,不必阁下操心!"萧长宁冷然,随即又勾起一抹冷笑道:"至于要不要做些什么,便看我的心情,即便做了,我也没有再怕。天道.......哼!"
"蠢材!"那道士冷然拂袖,抓起那和尚的手臂便抬步走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萧长宁神色晦暗的看着那一僧一道消失的地方,沉默了良久之后,忽然听得一声低泣,转头便看到黛玉已经泪流满面。长声一叹,她轻轻的摸摸了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了。"
随即又对那琼花观的道士说了几句话,也无心进观上香,只让靖书多多的添了香油钱,便搂着黛玉坐到轿子里回府去了。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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