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星球,金国。
金本是七色之首,古七色帝国便是金族为王,后来银、绿、红、白、蓝、紫六族虽然分裂出去,但积威仍在,习惯性的以金国马首是瞻。而金国的国土亦是最大,足有其余六国的三倍大小,只是大约一半的地方是沙漠,但这沙漠可非贫瘠之地,而是金矿遍布,只是深埋在沙漠之下,难以寻找,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死了一批又一批的淘金客,却也不乏一夜暴富的成功者,于是财迷心窍的人们继续疯狂涌入,而有人有黄金的地方自然便会繁衍出另外一些东西,比如酒、女人、食肆、妓院、建筑、市集和小偷强盗。
沙漠中的强盗有个专用名词——沙盗。
顾名思义,就是像风沙一样迅猛肆虐,能淹没摧毁一切。四百多万里的沙漠,大大小小沙盗无数,著名的有一百七十二股,这其中又以一眼二爵三湖四兽五峰七堡九洞一十三寨为最,再有十数名来去无踪的独行大盗,弄得沙漠几乎成了人间炼狱,原住民大批量迁徙,商旅却步人迹难寻,白骨累累哀鸿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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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黄沙,残阳如血。
时近黄昏,沙漠金澄一片,由沙硕形成的褶皱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与天上彩霞相接,无边无际,无止无休。
疾风猎猎,群马奔腾。
铁蹄踏在黄沙中悄无声息,只有滚滚烟尘迅速蔓延开去。
马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马上骑士却穿着各异五花八门,有的长靴皮甲,有的无袖袷袢,有的单肩右衽,有的干脆就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灯笼裤。
当先一骑神骏无比,遍体金毛,四蹄覆满金色鳞片,马首上一支金色独角闪着金属般的光泽,马上骑士身披褐色连帽长披风,帽兜低低压在脸上,仅露在外面的下颌也隐于一片阴影中。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披风翻卷如云猎猎作响,
“嘎……”天上忽然传来一声嘹亮之极的鹰鸣,随之一个巨大的黑影遮天避日而来,飙风般落在那骑士伸出的手臂上,却是一只遍身金翎,毛羽比黄金还要灿烂耀眼的金鹰。钢喙铁爪,目如急电,昂首翘立足有半人多高。这种金鹰罕见之极,被称为金翎鹰王,三岁左右的小鹰即可裂狮豹博虎狼,成年后能长到两米左右,都敢和飞龙搏斗,可谓是羽类中的霸王。
再往前,地势起伏,乱石嶙峋,到处残垣断壁,这之后却有一座古城,城墙多已坍塌,城内古堡林立,虽然也已残旧不堪,但巍峨壮丽,仍可看出当年的辉煌。
道路难行,马速渐渐慢了下来。
便在此时,“嗖……”的破空声响,一支乌羽箭从乱石后射出,快如闪电般直奔当先那名骑士,可还没等乌羽箭近前,立那名骑士肩上的金鹰已经展翅一挥,立时便把那支乌羽箭扇得无影无踪。
那名骑士端坐在独角金马上静默不语,好似根本就没有看见射来的那支乌羽箭一般。他左手边一个裸着上身肌肉贲凸的大汉却吼道:“谁放的冷箭?赶快给老子他娘的滚出来!”
“放屁!你们都要闯进我们地盘里了,我放箭制止,怎么能算是冷箭?”一个粗噶的声音自乱石后响起,随即转出一名满头乱发身着皮坎的黑胖汉子。
“瞎了狗眼的东西,没看见老子们的马速已经慢了下来么?那个要闯进去了?”那大汉健硕之极,骑在一匹遍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上,宛若金刚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当先那名骑士缓缓举起手来,那名大汉却立刻噤声,几不可察宛若畏惧般的缩了缩身子。“阁下误会了,我们无意闯寨,还请通禀玄狐大首领一声,狂风沙求见。”那名骑士声
音低沉之极,倒似特意压含着嗓子说话,但却字字清晰,随风远远传了出去。
“狂风沙,那是什么东西?”那黑胖汉子恶狠狠的笑道:“通报可以,但要看看你配不配见我们大首领!”陡然嘬唇一吹,两旁乱石后立时冒出百十名手持弓箭的汉子,即刻乱箭齐发射向骑队。
迫不及防距离又近,立刻射死射伤了数名骑士,一声人仰马翻。
一直稳稳站在那自称为狂风沙的骑士肩膀上的金鹰陡然振翅飞起,遮云蔽日横翅几拍,立刻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卷飞大半数箭矢,便是没有被扇飞的也失去了准头,再伤不到骑士们要害,惹来对面数十声惊呼赞叹。
纷乱中,狂风沙双手乱抓,动作也不特别快,射到他身前的乌羽箭却无一泄漏的都被抓住,然后又随手掷出,速度竟然比来时还快,每一箭都射断对面一张强弓,却没有伤到一个人,力度、准头、判断都精确得不可思议。
“嘭……”然声响中,一切归于寂静。最后一张强弓也被射断,那群汉子手拿断弓面面相觑,一时竟作声不得,眼中不禁都露出骇然之色。
便在此时,铁蹄声响,古城方向烟尘滚动,一队皮甲鲜明的轻骑军转瞬间便奔至眼前。轻骑军在当先那队骑士面前左右排开,露出后面一匹神骏至极的玄色健马,马上之人轻裘金冠,单耳缀珠,双目媚长,薄唇如弧。眸发是极淡的金色,更显得肤如白瓷,顾盼生姿。
怎么看也不像沙盗首领,竟似是个王孙公子。
狂风沙右手边一名遍体黑衣的干瘦独眼男子即时道:“魁首,他便是广漠·玄狐了。”
狂风沙微一点头,整张脸都隐在帽兜里,神情难辨。他右手边那肌肉贲凸的大汉适时叫道:“喂,老狐狸,你还没死啊?”
广漠·玄狐循声望来,勾唇一笑,妖媚如狐,声音也透着三分柔媚,尾声绵长,“你这只巨蝎都还活着,我那能死哪……”
那独眼男子亦随之一笑,声音尖锐,刺耳难听,“老狐狸,还有我毒蛛也来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广漠·玄狐神情虽然未变,媚长双眸却陡然一眯,眸底厉色一闪而过,半真半假的笑道:“咦,今天的光阳是从西边升起么?毒蛛巨蝎你们两个冤家对头怎么会聚在一起还相安无事?”
毒蛛诡笑,“想知道么?投了我们魁首就告诉你。”
广漠·玄狐陡然捧腹大笑,“魁首?你们两个竟给人做了小弟?真的还是假的,笑死我
了……”
巨蝎恼羞成怒,大吼道:“臭狐狸,老子看你能笑多久,我们老大今天就是来收你这只狐狸精的,居然还不知死活……”
广漠·玄狐笑容依旧,身侧一着皮甲的精悍男子却怒声喝道:“呸!你们老大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家公子俯首做小?大漠四兽虽然齐名,但谁不知以玄狐为首?我家公子是将门虎子,曾经与白国大将北崖·青狸齐名,南玄狐北青狸少年英慧名扬天下,若非当朝**干政,残害忠良,我家公子怎会落草为寇?你这种小贼如何能与我家公子相比,赶快和你那个什么老大魁首有多么远滚多么远,否则我就要……”
“就要怎样?”狂风沙驱骑缓缓出列,来至两队人马之间的空地上,声音低沉空旷得一如这大漠黄沙,“这样吧。你若能接我三招,我便立刻离开。”
“三招?哎呦,我没听错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钧爷您好好教训教训他……”
广漠·玄狐的队列一片哗然,连广漠·玄狐都勾起唇角,广漠·千钧是家生奴才,自小跟随他习文练武,人勤奋又颇俱天资,便是对他了如指掌的自己要赢他也得在三十招开外,这个狂风沙实在是太托大了。
“话是你说的,可不要反悔。”广漠·千钧哈哈一笑,纵骑奔出。
狂风沙微一点头,“不会。”
“那我们就开始吧……”广漠·千钧探手在腰间一抹,手中已多了一把精钢长剑,虽非神兵利器,但也不是凡品,使用经年,剑下不知有多少亡魂,自然散发出森森寒气。
狂风沙却慢慢从披风里抽出一截三尺长短毫不起眼的棕褐色棒子,虽然比普通木棒粗一些,材质也好像是金属,但棒子就是棒子,实非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兵器,不免惹来一顿嘲笑。
“哈哈,你就用这个?”广漠·千钧蔑然一笑,陡然喝道:“小心了……”驱骑急冲向前,马如流星,剑似长虹,带起一股飙风,疾刺向狂风沙的面门。
狂风沙却宛如呆住,动也不动的望着长剑刺来,直到剑气已迫人眉睫,才似骤然惊醒般的挥棒格挡,这一动却快俞闪电,“铮”然声响中不但格开了长剑,剑尖且被不知何时从棒身中弹出来的长刃削断。
棒子此时已经不再像棒子,而更似一把形状特异的长刀。
广漠·千钧失利,狂风沙却没有乘胜追击,仍然稳坐鞍上,淡然道:“钧少要否换把兵器?”
形势逆转实在出人意料,广漠·千钧身在其中,感受更深,只觉眼前光闪,手中长剑已经断为两截,对方动作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此时不敢再轻敌,随手扔掉手中断剑,神色凝重的点头道:“也好。”
广漠·玄狐身后即时转出一骑,马上却是个娇憨少女,把手中银色长枪飞掷向广漠·千钧,娇呼道:“钧哥哥,用我的梨花枪。”
“多谢……”广漠·千钧探手接住,长枪遍体银白,只长缨红如烈火,枪杆花纹细腻,枪尖锋利无比,端的是件神兵利器。
狂风沙却视若无睹,只淡然问道:“好了么?”
“好了。”广漠·千钧点头,紧握长枪,却不上前抢攻,决定这次以静待动。
狂风沙了然的轻磕马腹,独角金马一跃奔前,狂风沙借势挥刀劈向广漠·千钧。姿势直接全无花哨,自上而下力劈华山,棒上的长刃却在此时缩了回去,棒身团团一转,弹出许多尖刺,又变成了狼牙棒的模样。
狼牙棒乃重兵器,一般都是力大气沉者使用,广漠·千钧本来双手横枪挡向长刀,看见刀变成狼牙棒已心觉不好,但招式用老难以更改,只好施尽全身力气迎接,但就似螂臂挡车毫无作用。
只听“咯嘣,噗通……”连声,梨花枪从中断折,连胯下战马都承受不住这雷霆一击,长嘶一声,轰然倒卧于地。广漠·千钧随之被摔飞出去,挣扎欲爬起,只觉喉中一热,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来。
一时四野静寂,呼吸可闻。
广漠·玄狐神情震动,媚长双眸中精光闪烁,不过两招便击败广漠·千钧,且好像还已手下留情,这种身手实在骇人听闻,怪不得能降服巨蝎毒蛛这种悍匪。
“哈哈哈……”巨蝎的狂笑声打破沉寂,“老狐狸怎样,你自问能在我们老大手下走几招?还是赶快投诚吧。”
广漠·玄狐眼珠一转,勾唇笑道:“我若不投诚呢?”
巨蝎回首一指其马队中穿单肩右衽的骑士,“你没看见人熊的队伍在这,人却不见了么?不投诚只有死。”
“死就死吧,我正活得不耐烦。醇酒美人,宝刀烈马该享受的我都享受过了,人生数载不过如此,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广漠·玄狐笑容妖媚,眼底却一片平静。有仇不能报,有冤无处诉,龟缩荒漠苟延残喘,生命之于他真的可有可无。
狂风沙缓缓开口,语气诚挚,“广漠公子,我久仰你才名。白国青狸,金国玄狐,俱有安邦定国之能,我希望能得你相助,收服群盗聚而为一,给大漠建造一个新秩序。”
广漠·玄狐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这个狂风沙居然想一统沙盗,沙漠广阔几百万里,著名沙盗便有一百七十二股,小的不计其数,呼啸来去居无定所,想荡平谈何容易?心思几转,慵懒笑道:“只大漠建立新秩序有何用?天下还是那家的天下。我意已决,务须多言。我虽明知技不如你,但束手就擒非我本色,我还是要讨教大魁首几招。”
提缰策骑缓步迎向狂风沙,马后紧随着一只皮毛油光锃亮的玄色巨狐,巨狐足有沙狼般大小,双目赤红,尖嘴如刃,长尾轻摆优雅前行。
“嘎……”天上一声鹰鸣,金鹰盘旋而下,金色羽毛在夕阳的照映下闪闪发光,玄狐闻声轻轻一颤,再抬首双瞳已经变得血红,金鹰一望之下竟不由自主的攀升几米。
“赤练,你走吧,我恐怕不能再照顾你了……”广漠·玄狐俯身轻拍巨狐脑袋,神情眷恋,语气却视死如归。
玄狐赤练仰首一声悲嘶,血红双目中水色隐现,用头轻蹭一下广漠·玄狐的手心,身上毛针忽然根根倒立,猛然跃起,箭般冲向狂风沙。
“赤练,回来!”广漠·玄狐狂叫,策马奔出,手腕伸缩,手上已经多了两枚锋利无匹的赤金环。
狂风沙敬重赤练殉主之意,闪身让开,目注冲来的广漠·玄狐,握着天机棒的手却微微一紧。他惜才,但事方开头,更要立威,不归降者,只能杀之。
风骤起,残阳如血,天地都似陡然苍凉了几分。
血战在即,天幕上忽然光影流动。
不知那个大叫道:“快看,是海市蜃楼!”众人一起抬头,只见梯田层叠,青山绿水,亦是彩霞满天。
峰顶一角,云雾弥漫,一骑突然闯入画面中,因为速度太快,几乎要冲下悬崖。
看得众盗匪纷纷惊呼,有人甚至忍不住出声叫道:“哎呀,小心……”
光幕上的健马却突然人形立起,堪堪在悬崖前止步。马上骑者竟是个白衣少女,明眸如水,唇瓣樱红,长发如海藻般披泄而下,随风飞扬。
少女赞扬般的轻拍马头几下,笑容温柔似水,便在此时屏幕突然一暗,却是一只遍体白鳞的幼年四翼雪龙盘旋而下,绕着少女飞转不休,少女笑容更盛,伸手欲去摸那小雪龙,一只肥胖如球的小狐猪却突然从那少女腰间皮囊中蹿了出来,顺着少女的手臂飞跑,一下跃至雪龙背上,小雪龙似想把狐猪甩掉,狐猪却举爪拍它大头,于是一龙一猪歪歪扭扭摇摇摆摆的不知飞去了那里。
少女似乎见惯这种情景,抬手轻拢鬓边散发,满眸溺爱,粲然一笑,立时如花怒放,媚态横生明艳之极。极目远望,尘世渺小,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琥珀般通透的眸中慢慢湿润,唇瓣微动宛若自语。
沙漠中人虽都知海市蜃楼,但也非寻常可见,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看见,只有个别机缘巧合者曾经见过一两次。众人正看得目眩神迷,可恨只能见光影,听不到声音,一沙盗忍不住叫道:“她在说什么哪?”
广漠·玄狐素擅唇语,开口念道:“波澜无限江湖远,暴雨惊雷夜如磐。何必回首伤往事,且把风流唱……”
便在此时彩霞流动,夕阳敛尽最后一道光芒,天幕上的光影也随之骤然一暗,群峰少女立时烟消云散。
“啊,怎么没了……”群盗一片哗然,有人情不自禁的策骑冲出,想追随而去,有人双目发直口角流涎,更有人大叫道:“哎呦,还没念完呢,最后那两个字是什么呀……”
“少年。”狂风沙突然开口,声音仍低沉无比,却笃定非常。
广漠·玄狐博闻强记,却对这首诗极其陌生,闻言一愣,心中默念“何必回首伤往事,且把风流唱少年。”对仗竟工整之极,原诗十有八九便是这两个字,心中不知为何竟升起丝丝异样。沉默一瞬,抬首望向狂风沙,眸底流光勾唇笑道:“我忽然不想死了。”
狂风沙微愣,随之道:“很好。”
广漠·玄狐道:“我可以帮你一统沙漠,但要许我事成后离开……”
狂风沙微一颔首,“可以。”
广漠·玄狐微微一笑,仰首望天,思绪飘飞,“梯田青山,紫国么?不管你是谁,都等着我去找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来世上真有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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