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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王氏从李记的铺子门前绕了过去,远远瞧了一眼,见店内李家兄妹几个都正忙活着,不由扯动嘴角冷笑了一下,随即便绕过大街,从后门儿进了李家。
罗老大带着孩子已经到了,还没见罗老二一家,罗老三今日在家服侍老爹,并不曾前来。见丈夫独自坐在院子里头,罗王氏便不由地皱了眉头问道:“当风坐着干什么?也不怕着了凉,我可没那闲钱给你买药吃!”
罗素云本在旁边厨房里头准备午饭,听见大嫂这句话,心里便有些来气。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早她本是好心去叫竹枝,没想到竟然瞧了竹枝的脸色,本就不舒服,再听见这句,便隔着窗子高声喊道:“当家的!死哪儿去了?不晓得招呼客么?瞎跑什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晓得个轻重!”
这是摆明了说自己的!罗王氏一听就明白,立即针锋相对地回道:“姑奶奶,您忙活,这大活人还能不见了?我帮您找去!”
罗素云一听,这是罗王氏显摆自己能管住男人,讽刺她管不住的意思,心头大怒,摔了手里的菜,出了厨房站在往前头去的门边叉腰喊起来:“当家的,你瞎忙活什么?前头又不是没有人,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快给我回来歇着,累坏了别人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刚把货拿到前头去的李秉诚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媳妇跟大嫂又掐起来了,不由苦笑了一下,交代儿子媳妇几句,便转身要走。谁知玉碗正气闷,便也跟着走了,顺嘴问道:“爹,大舅他们来了?”
“啊,应该是。之前我拿货那会儿你大舅带着你表弟表妹过来了,这会儿该是你大舅妈到了。”李秉诚慈爱地看着女儿。轻言细语地答道。
结果玉碗听了一惊。连道:“坏了!”提起裙子便往回跑。进了自己屋一看,果然罗竹叶正坐在她的妆台前,颇为自觉地拿了妆匣里头的东西往头上试戴。
听见有人进来,罗竹叶回头一看,见是玉碗,半分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笑嘻嘻地歪着头问她:“表姐,你这对耳坠不是年前刚买的么?怎么不戴了?”
玉碗气不打一处来。今儿逢集,家里忙,她一起来就去前头帮忙了。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谁知罗竹叶竟这么快便过来了,害她没时间收拾东西。少不得又要损失一两样。
罗竹叶这人吧,脸皮就厚得没法说,一进门倒比在自己家更舒坦,大大方方地开了她的衣柜、妆匣翻看,看中了的就拿起来穿上戴上,就比如她正戴在耳边的这对耳坠,虽不是顶贵重。也是过年前爹刚从县城给自己捎的。若不是前些日子竹枝给了她一对金塞耳,她是万万舍不得取下来的。
她倒眼尖,一眼就挑了出来,想必是过年的时候就惦记上了吧?
玉碗忍了气,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谁说我是不带了?不过换着戴罢了。”说话间眼光扫过衣柜,见门果然半敞着,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恶心。
得意的是听娘的果然没错,若是竹枝姐给的料子放在自己衣柜里头,一定又会让罗竹叶扒拉去。恶心的是她一来就试穿自己的衣服。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想起来心里就膈应。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跟罗竹叶多次斗争,让玉碗明白得很该如何把握这个度。若是闹得很了,娘脸上也下不来台,最后东西就便宜了罗竹叶。反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罗竹叶自己没意思,哄哄她把东西放下,转身收好也就是了。
可随着玉碗摇头,罗竹叶一眼就瞧见了她耳朵上小巧的两只金塞耳,小小的两粒耳钉就是在室内也是金光灼灼,很是耀眼的样子,罗竹叶不由放下了手里的那对耳坠,朝着玉碗走过去,好奇地问道:“你这对耳塞我还没见过,好亮啊!”
玉碗心里烦,恰好外头罗素云叫她,她便歉意地冲着罗竹叶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可罗竹叶哪里肯善罢甘休,赶紧跟了上去,嘴里还嚷着:“玉碗表姐,快给我看看,刚在屋里都没看清楚呢!”
玉碗不理她,走到外头便瞧见罗素云脸色不好,赶紧问道:“娘,你叫我?”
罗素云本来正跟罗王氏置气,叫李秉诚回来打了个岔,揭了过去也就罢了。可一转身,便瞧见罗安林正在银碗房里,心中不快,叫了声女儿,意有所指地嗔怪她:“你这孩子,成天就只知道玩,你表弟表妹来了,也不晓得帮我招呼一下!”
说着朝着银碗房间的方向呶了呶嘴,玉碗心中了然,必然是罗安林又进了银碗房里去了,心说这一对表弟表妹就没个省心的,见着什么稍微好些的都要往自己家巴拉,要了不给就要偷,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压下心里的厌恶,扬着笑脸道:“娘,我晓得了。”
罗王氏却在旁边撅着嘴道:“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玉碗啊,大舅妈几日不见你,又长漂亮了呢!不晓得往后会便宜谁家小子,呵呵呵……”
这样的话岂是当着小孩的面说的?罗素云涨红了脸,正要开口,罗竹叶却接口道:“是哩,娘,你看玉碗表姐那对耳塞,多亮啊,你也给我买一对呗!”
罗王氏道:“你玉碗表姐是快说亲的人了,自然得打扮起来,你小孩子家家的,成天玩泥巴,打扮什么!别浪费了你姑家的好东西!”
这话说的,好像笃定了罗素云要给罗竹枝东西一般。
玉碗心里怒气一层累一层的,此时更是忿然,脱口而出:“那哪儿能呢?这也不是我们家有的,只怕整个青河镇都找不出第二对来,竹叶表妹快些长大,让你娘给你买去!”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罗素云轻轻拉了自己一下,似乎是在责怪她不该这么说。可她哪儿会管那么多?大舅妈他们每次来都搜刮东西,往回不提了,自从上回家里进的货好了些之后,那更是变本加厉,每次都恨不能装一车走,可就是过年,大舅妈给她的压岁钱,也不过五个铜子儿,真是太欺负人了。
罗竹叶心思不多,也没瞧见自己娘垮了脸,立即高兴地问玉碗:“真的吗?我就比你小一岁,明年我娘就能给我买了。玉碗表姐,你这耳塞哪里买的?快告诉我!”
罗王氏脸色更沉,她便是有这个闲钱,也不会去给女儿买这么对玩物,看那模样,只怕是县城都不见得有的样式,难道还要到府城去买不成?一把拽过罗竹叶便劈头盖脸地训斥起来:“小妮子心思野了?你配用那样的好东西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儿的模样,小心跟那个邪物一样,拖到山里叫野狗子吃了!”
提起竹枝,众人脸色都是一变,一直沉默的罗老大终于开了口,拧着眉头训道:“好了,不过孩子几句话,你提她干什么!让二弟他们听见,又要闹起来。”
罗王氏正待分辨,却听见李家的儿媳妇文秀厉声道:“你干什么?不许进去!”
大家回头一看,之间罗安林半个身子都进了金碗那屋,文秀正扯着他的一只手,不让他进去。
只听罗安林嬉皮笑脸地道:“表嫂,我不干什么,就看看。”
文秀将他猛地往外一拉,面若寒冰:“不许进!哪里有小叔子往嫂子屋里钻的道理?”
罗王氏一听就发了火:“你叫什么叫!那也没有嫂子拉着小叔子不撒手的道理!”
若是别家新媳妇,只怕就蔫了,可文秀家是卖豆腐的,也是在街上长大,虽说性子好,也不是不会吵架。当初罗素云就是瞧上她的泼辣麻利性子,爽快地从了金碗的意,两家定了亲。对于罗家亲戚,金碗早就跟她交代过了,该怎么就怎么,敬着归敬着,也不能吃了亏去,娘就是面上说你两句,心里必然是跟你一样的。
因此文秀一把将罗安林推开来,站在自己屋前面对罗王氏毫不让步:“行了,撒手了!”
罗王氏赶紧将儿子拥进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对着文秀呵斥道:“你怎么一点不懂事,安林还是个孩子,你就这么推他,出了事你付得起责么?对着长辈也不晓得行礼问好,你爹妈就这么教你的?”
文秀冷笑道:“我爹妈将我教得好,从不叫我进别人家的屋子乱翻,若是安林出了事,摔断腿陪腿,断了手赔手,不晓得大舅妈觉得怎么样!”说罢转身进了屋。
罗王氏气得胸口起伏,撵到她门口就要踹门,却被罗老大一把拉住,只好回头冲着罗素云嚷嚷:“看看你娶的好儿媳妇!”
罗素云抿了抿耳边碎发,扬声道:“文秀啊!你找什么呢!快些出来给你大舅妈赔个礼!你也真是,断了手赔钱不就是了,说什么赔手赔腿的,怪吓人。”
“你!”罗王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罗素云的鼻子就叫骂起来:“你们这一家子也太不要脸了吧!合着欺负我们是怎么?你可别忘了谁才是一家人,你就等着你这儿媳妇跟罗竹枝那邪物一样,到时让你李家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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