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庭晚遽然变了脸色,猛地起身甩开南宫行的手,欲言又止,看了眼跪了满地的人,忍着火咬牙切齿道:“微臣——告退!”
说完拂袖大步而去,从背影看气势汹汹,显然气得不轻。
谢诗情收回视线,垂眸不语。
半晌南宫行收敛了情绪,俯身亲自扶起了她,手落在她的衣袖上,没碰到她的手,他声音温柔下来,但明显是强压着火的,“吓到你了?”
谢诗情摇摇头,“臣妾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
“朕会好好调养的,别担心,你先回去吧,朕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儿。”
大清早的刚起来就乏?分明就是心里不痛快不想见人。
谢诗情没有拆穿,配合道:“是,臣妾告退。”
太医也道:“臣告退。”
“嗯。”
南宫行略一颔首,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沈松倒是没走,他起身之后看着门口,见人都走没影了,这才低声问:“陛下,太医的话您别往心里去,有周大夫和冯怜卿在——”
“朕早就知道了。”行不行,不会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但他要的不是能治,而是要彻底断了后宫的念头。
沈松见他神色恢复如常,放下心来,转而想起楼庭晚,“世子方才瞧着很生气,会不会因此误会陛下?”
南宫行展颜一笑,“做戏罢了,她心里和明镜似的。”
沈松点点头,“也是,世子是个通透的人。”
“你怎么忽然对她改观了?”南宫行疑惑。
“当时陛下睡着不知道,奴才担心您,一度失了分寸,是世子点醒了奴才。”沈松笑容里带着几分局促,把当时和楼庭晚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感慨道:“奴才这才明白,为什么陛下对世子总是不同。”
“总是不同吗?”南宫行忽然一怔,心里闪过了什么,却快得没抓住。
“陛下?”沈松见他怔怔出神,唤了一声。
南宫行回神,“无事,你去把奏折拿来给朕看看,朕病倒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是。”
……
楼庭晚上了马车瞬间变脸,懒洋洋地往软垫上一靠,“演戏真累啊。”
刚才她甩的那一下力气还挺大的,不知道南宫行有没有受伤?
关键是谢诗情不好糊弄,力气太小怕被她看出破绽。
以后还是尽量避着她点,她——
马车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楼庭晚差点被甩出去,她赶紧抓住窗框,屁股都腾空了,下一刻马车猛地停下,她又被晃了回去,虽然车上都铺着软垫,但这么颠一下还是让人神魂出窍。
火都给她颠出来了。
今天驾车的是尚水,虽然这孩子平时看着不靠谱,但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
楼庭晚皱眉,隔着车帘问:“怎么回事?”
尚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拐弯的时候属下没注意,前面围了好多人,有个小孩子窜出来,差点撞上,属下只能赶紧拉住马,世子没事吧?”
“没事,派人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楼庭晚掀开窗边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长街中央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一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侍卫领命去了,半晌后急匆匆回来,面有异色。
楼庭晚冲他勾勾手指,侍卫立刻走到窗边低声道:“世子,属下打听到了,说是有个乞丐不知怎么冲撞了一位小姐,那小姐脾气有些大,不依不饶的要抽那乞丐,有人看不过去替乞丐说话,被那小姐一鞭子抽到了脸上,那小姐犹不解气,正在骂人。”
侍卫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小姐穿的衣服属下瞧着不像是大雁的风格,怕是外地来的。”
“外地?”楼庭晚眯眼拨弄着手里的玉珠,“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说着她一掀马车帘就跳了下来,尚水一愣,“世子你怎么下车了?”
“主持公道。”楼庭晚大步往人群里去,尚水赶紧对侍卫们道:“快快跟上——”
他自己把马车靠边停下,让人看着后也赶紧追了上去。
侍卫想驱散百姓,楼庭晚抬手制止,自己从边上挤了进去,她穿的贵气,容貌不凡,挤着挤着人就自动分开一条路给她。
楼庭晚左右拱手道谢,视线落在人群中心。
那所谓的小姐穿着一身红衣被四个蓝裙侍女围在中间。
大雁女子裙裳皆飘逸宽松,以广袖为主。
而这一行五人,无论小姐还是丫鬟,衣裳都是窄袖束腰的,极大程度衬托出了她们优美的身条。
尤其是为首的小姐,头发梳一半留一半,戴着精致的发冠,流苏在额心垂落,中间的红宝石熠熠生辉,瞧着贵气逼人,手里握着一条长鞭,长鞭通体漆黑,极为坚韧,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此人非富即贵。
楼庭晚心里有了数,又看向她对面,衣衫褴褛的乞丐趴在地上,一个年轻人挡在她身前,脸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再偏一点就能打到他的眼睛了,看那力道,怕是能把人打瞎。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
“是她先不长眼冲撞我的,你知道这条裙子多贵吗?这是本……本小姐最喜欢的一条,本小姐骂她怎么了?”
“裙子焉有人命贵?你方才何止是骂她,你分明要动手!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身子这么弱,你那一鞭子下去,她还能有命吗?”
男子摸了下自己的脸,疼得面色扭曲,还是据理力争,“当街行凶,你可知该当何罪?”
“何罪?呵,笑话!她不过一个卑贱乞丐,本小姐别说打她,就是打死她谁又敢说什么?轮得到你出头?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小姐一甩鞭子,眼神狠辣,又想动手,旁边的丫鬟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竟然都没说劝劝她。
眼看着那鞭子扬起来,围观的百姓敢怒不敢出头,纷纷后退。
男子咬牙切齿,转身挡在乞丐身前,想硬抗这一下。
“啪——”
一声脆响,男子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瑟缩了下,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到来。
他愣了下,扭头看去,就听周围人发出一声惊呼。
一道绯红身影站在路中央,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紧紧攥着鞭子。
“在我大雁都城就得守我大雁律法,哪怕是乞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喊打喊杀的,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天子脚下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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