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尚客在最后没有吐露出大唐对南诏二次用兵失败的消息,罗一也只认为两人轮番与他谈话,单纯的只是为了稳住保定军的功绩。
就算有些话说得云山雾罩,两人的格局也显得略微小了些,但还是能说得过去。
但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再加上李尚客之前的敲打与提醒,曾经挡在罗一眼前如迷雾一样的谜团,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认为安禄山会反的并不是一小撮人,而是大部分都认为他会反。
之所以缄口不言,那是因为安东都护府并没有脱离平卢节度的序列。
柳城那边如果真有什么差事安排下来,还是要听人家的。
最主要的是,保定军的脖子被人掐着呢,都护府想有什么作为,离不开柳城的支持。
而且就算说了也没用,之前跟李隆基叨咕这事的没一个是小人物。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张九龄与王忠嗣,这两位重量级人物一个是宰相中的一把手,一个是掌管四处方镇,手握大唐一大半精锐边军的将领。
这两人说的话在李隆基面前都跟浮云一样,下边人上的行文估计李隆基连看都不会看。
并且十分吊诡的是,安禄山越被参越得宠。面对这种结果,再傻的人也知道只要李隆基一天不挂,就会保安禄山一天。
伤心且看透了的,在没有发现任何苗头之前,就算看出来安禄山有这个心思,也不会有人去说这个。
尤其是在河北与营州混饭吃的,更没人去说这个了。
可不说不意味着看不到以及心里不琢磨。
通过崔、卢两家弟子打入堪称高句丽武人集团自留地的保定军这件事,老王和老李这两个人精全都十分敏锐的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
尤其是老李,因为获取消息另有渠道的原因,看问题的视野更加开阔。
通过这件事外加南诏用兵二次战败,可以说直接判定了安禄山会反。不然这老小子不会刻意强调站队的问题。
而看清了形势开始有所变化,罗一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保定军上层并不是跟安禄山一条心,今后做出防备柳城的举措可以光明正大,不需要偷偷摸摸的。
而且也不枉费平时找各种理由让保定军的重心移到辽东城。
一旦真正开战,保定军与靖东军这一万多人马,短时间内的自保还是可以做到的。
比较让人上火的是,安禄山起了心思,会不会把他当做自己人给抽调过去。
另外,力量从来都代表着野心。
大唐对南诏二次用兵的失败,并且出兵的兵源都是强行征调的百姓这一块上,已经将大唐重外轻内的缺点暴露的淋漓尽致。
中央与河北的力量天平已经倾斜向河北,安禄山的野心会加速膨胀。
这意味着留给罗一的安全期限或许并不一定和原来的历史走向一样。而一旦有所改变,安全期限只会缩短而不会延长。
这让罗一极度缺乏安全感,并且陷入了焦虑之中。因为面对灾难级的风暴,东亭所做的准备远远不够。
相应的,罗一对东亭目前的计划做出了调整。首先就是作为未来靖东军骨干的三团,放弃了雨季休养的决策。
将一半的将士分到了各城,负责驻守的同时,对各城进行一个仔细的调研。
尽一切办法去除掉貌合神离,口服心不服的原各城城宰。为年后组建名为民团实则为正规军做准备。
第二就是铺路与筑城不再等到上秋再进行,而是晴天的时候继续施工。加快东亭与辽南各城真正连为一体的速度。
第三,就是十分冒险的将冤死鬼乙赛卜被俘获的将近六百室韦人编入军中。
而之所以说是有些冒险,这些人为了复仇固然会倚仗东亭。
不过为了达到目的,这帮家伙也会无所不用极其,有吞噬主的可能性。能砍了他们拥立了只当几天族长的乙赛卜就是证明。
但此时离秋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说侍弄田地是头等的事。
罗一不敢再抽掉白崖城的民团,只能将这些室韦人打散充入军中。
另外一点就是驻守在玄菟城的范阳军,罗一打算效仿安禄山,玩一出借着借着就成了自己的戏码。
理由就是边境起了边患,并且这个理由也并不是假的。
因为即便周边的部族不过来袭扰,罗一也打算主动过去转转主动拉仇恨。
而这种看似作死的行为,实际上在安庆绪说出渤海国有不少粟特人在那里当官,罗一就有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么做的好处很多,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这边闹起来,可以理直气壮的从柳城、从范阳那边多要军需物资。
此消彼长,可以拖慢安禄山反叛的进度。尤其是与靺鞨人闹得狠了,还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安禄山想要安安稳稳的挥兵反叛,门儿都没有。
最后就是抱着歉意将安庆绪给先劝回范阳。他要是不走,这个计划就没法实施,也没办法将一千多的范阳兵给借成自己的。
而且组建水军也得加快步伐,毕竟这个时候办事的效率并不算高。
早些知道安禄山对组建水军的态度,能提早做出些相应的调整。
为此,罗一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香皂得盈利与军中之前售卖酒水一半的盈利,全都让安庆绪带回范阳。
减少安禄山组建水军的顾虑,以及借着送这笔钱是为了护着不被崔、卢两家报复的缘由,减少安禄山的猜忌。
毕竟玩的这些手段,有很多都是安禄山玩过的。被误认为是他的翻版,那可就太不妙了。
做出这一系列举措后,东亭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再次隆隆运转了起来。
“你突然间换了决策暂舍不提,你要打草河城是什么意思。”
再次留在东亭的李尚客,起初对罗一做出的新决定并未在意。
而且从这些决断中不难看出罗一是看出了形势的变化,以及猜到了他的用意。
对此还特特别满意,直到罗一要发兵拿下草河城,李尚客察觉出了有些不对。
将罗一招到跟前,语气不善的质问了一句后,看着短短十几日,刚刚有了些健硕身形的罗一再次变得清瘦了些,李尚客有些心疼起来,放缓语气道:“东亭各处的忙碌,都是你下的令。
你现在要出兵打草河城,这是在自找麻烦。此时不是占的城越多便越好。
东亭通往草河的路难走且远,能不能再次拿下草河城还未可知。
就算能拿下,东亭不要了?玄菟不要了?你从哪抽人手驻守在那里。
新兵说是入秋能到,可路途遥远,晚上三两个月都是正常之事,根本指望不上的。”
顿了顿,将罗一拉到木榻上坐下,李尚客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确实是心照不宣,可有些事情,没人能看懂你要做什么。
拿下草河城这种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你总要给个缘由,总不能就简单的拿下草河城这几个字。”
看着肥硕的大脸好似又胖了几分的李尚客,罗一心中有些羡慕道:“感觉自打认识您,就没见您上过火,苦夏这一说更是和您不沾边。”
顿了顿,罗一揉搓了几下清瘦的脸颊,正色道:“不过您要真想知道消息的用意,怕是真要体会一回上火的滋味,这个您要先想仔细。”
闻言,李尚客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既紧张又无奈。看样子眼前的这个小祖宗又琢磨什么要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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