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小姐回来啦?”
奶娘呆滞的视线接触到那道颓然的身影,天色擦黑,看不清人脸,只听得那人脚步沉重。
“嗯。”
姚慈心随口应了一声。
回屋坐在椅上,自有奶娘带着那个小丫头,给自己送上茶水和热帕子。
小丫头不过是新买来的,任意不知,只怯生生地跟在奶娘身后,偷偷打量着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就是大家说的那位原本很是了不得,可惜后来不走正路,这山望着那山高,脚踩两只船,最后落了个两头空的大小姐么?
奶娘有心想问着呢姚慈心去三皇女府上的结果如何,可看着姚慈心这般阴沉的脸色,这心里也跟着就是一落,想问的话也不敢问了。
“大小姐还没吃晚饭吧,小鹃已是把晚膳领了回来,老奴这就给摆上。”
眼瞧着那寻常的白饭,四个菜,两荤两素,颜色陈旧的两盘素菜小炒,油汪汪的猪肉炖白菜,一个干巴巴的肉丸豆腐。
姚慈心就心火上升。
那个小家子气的商家男,越来越抠门刻薄了。
天天在府里说什么姚家的内囊都尽了,如今能支撑不过是靠着他的嫁妆铺子,简直是不把自己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
姚慈心就想掀桌!
三皇女嫌自己手废了,从前答应好的眼下都不作了数!
她也不想想,自己的手为什么会被废,还不是替她忠心办事!若非四年前那十万两银子,自己早就娶了林静航了!
她想起三皇女眉稍轻挑,一边嘴角歪着,嘴唇轻轻撇着的模样,对自己露出失望不已的表情。“原本只当姚小姐年少英才,智慧无双,正可为本王的得力干将,没想到姚小姐自从四年前那件事失利之后,反而行事毫无章法,处处失利,如今又把最后一个机会给错失了,本王岂敢再用?听说姚家日子过得艰难,本王好歹也算是跟姚小姐主宾一场,这一百两银子就送与姚小姐以做生计吧。”
之后就端茶送客。再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而王府的二总管更是不阴不阳地说了一番话,意思就是让自己再莫要上三皇女府上来打秋风了。这头回还客气,下回就得到的待遇就不好说了。
姚慈心一路愤懑。
四年前那些人明明已经把十万两银子劫了去的!
没到半个时辰又被不知哪里来的势力抢走了他大爷的这种破烂事也要怪到本小姐头上?
自己唯一没有听从三皇女的不过就是跟平乐郡王那点事罢了,可那会不是三皇女并没有给自己弄到个光明的前程么?而且林家那老女人不死,自己怎么可能娶得到林静航?
这些人,都是过活拆桥的!
姚慈心看着桌上那破烂饭菜吃的。格外的闹心!
就要伸手去掀掉,却听奶娘在一边低声劝道,“大小姐多少吃点吧,如今咱们这边也没有小厨房,若是没了这份例,大小姐跑了一天。难道还要饿肚子不成?”
姚慈心伸出去的手就是一顿。
她当乞丐的时候,比这差一百倍的也往肚子里下咽过,更何况今日在外头跑了一天。肚子里正饿得直发慌,就算是要去二房那边兴师问罪,也要先把饭吃过了再说,不然连骂人都没力气。
姚慈心就把那一碗米饭扒进了嘴里,伸出筷子。挑挑捡捡,总算寻了块瘦肉。皱着眉头放进嘴里,才嚼得几下,忽然腹内一阵翻江倒海,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奶娘赶紧扶了姚慈心,惊慌地叫了几声,回过头来又催那小丫头,“小鹃,快出府去请个大夫过来!”
难道是那送来的饭菜有问题?
正吐得天昏地暗的姚慈心真是觉得倒霉透了。
连吃个饭都不能安生。
这定是那黑心男人,使出来的毒计,想要害死自己这个大姨子,好独占姚家全部家产。
虽然姚家现在也没多少家产,但就是这一处房子,也值一万两的。
而姚慈心还是大小姐,应得的那份会比一半还多,为了这多的一半下毒手,以那商户男的刻薄性子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那毒男!”
姚慈心吐过一轮之后,这才空出时间来诅咒上几句,然后又接着开始吐。
半个多时辰过后,姚慈心已是虚脱无力,连苦胆都快吐出来了。
幸好小丫环请来了个郎中,这郎中搭脉片刻。
便微微一笑,拱手道,“恭喜小姐,您这是滑脉,却是有喜了!”
姚慈心青白着一张脸,本来心中算计着要如何对自己家的妹夫进行报复,此时却是睁大了眼,惊道,“大夫,这,这事当真?”
那大夫是个久经世面的,见过了不少未育妇人,因为迟迟没有消息,心急火燎,可一到真有了时,反而惊喜得不敢相信了,看这位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若在寻常人家,也是孩子她娘了,估摸着也是盼女心切的吧。
便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这位小姐却是有些大意,这孩子都快四个月了,怎么这会儿才觉出异样?”
“四个月??”
姚慈心瞪大的眼睛里闪过一线精光。
那惊异的表情登时转为笑意,“好好,奶娘快给大夫拿个红封。”
奶娘也被这突然的消息雷了一下,却是转身去拿银子,望着箱中不多的存银,心里叹了口气,却是快速地取了,挤出笑容来打赏那郎中。
开过安胎药之后,小丫环把郎中送出门去。
奶娘转回身,却见姚慈心张大了嘴,两手拍着胸口,笑得古怪而诡异。
“大小姐慢慢来,莫着急。这也是件好事啊。”
浣花国女子为尊,所以就算是未婚先孕也是件为家里添丁进口的大喜事,尤其是那些平民人家里,若是娶不到好的夫郎,有些妇人就宁愿先生上一个,再慢慢寻合意的男人。
但这种习惯究竟在贵族人家里少见。
一般像样的小姐们若怀了身子,甭管实际上是跟谁怀的,在孩子落地之前,总要给孩子找个正夫当嫡父的,不然孩子生下来没有嫡父带着,将来在贵族圈里说起来是奶娘养大的不大好听。
这种正夫若在现代来说那就叫接盘侠,可在浣花国,那却是无所谓的,反正不过是养育而已,谁养大了跟谁亲,当嫡父的不用播种就有收成,一般也不怎么吃亏。
若是有哪个娃长大了,死心眼子非要去认亲的爹,那肯定要被看做吃饱了撑的有毛病。
母生父养,天经地义,没有养,哪来的父?
当然了,若是男人认为女人怀的是自己亲生的,那肯定是想办法要抱过来亲自养,就有男子为了孩子甘愿做侧夫或是外室之类的。
“啊哈哈哈!我就知道,老天待我不薄!”
姚慈心终于笑出了声来。
这孩子,若按月份来算,妥妥的是跟平乐郡王怀的啊!
这个倒霉的晚上,总算是有能让姚慈心舒心的事了!
一夜不过几个时辰,却是有人得意,有人失落,有人酣睡,有人如坠迷梦之中。
林静航好似又回到那日的荷花荡之中,风送荷香,满湖轻雾。
他坐在船头望着水面和荷叶,心中惯常的郁积和烦闷。
只觉得这几年来,日子就如这浣花河的水,缓缓流逝,却是没有激起半点浪花的波澜。
有时迷茫,若有等待?
可往日的岁月,一去不返。
他正临水唏嘘,对月浩叹,忽听身后有笑声传来。
转头看去,却是一个女子,模样熟悉,手里捧着酒坛。
盈盈至他身边坐下,拍着他的肩膀,说出了一番话来。
“哥们,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了。”
“你说说你,人长得超级无敌俊美无双,家中财富几辈子也用不完,生意也都运转正常没有要发愁的,唯一有些不如意的,不过是遇见了个骗子渣女罢了,我跟你说啊,人这一辈子,谁特么地没有遇到过几个人渣啊!”
“我那会刚穿,…呃,刚生完我儿子时,我那前夫,连月子都没伺候完,把家里最后剩下的七个铜板都没留下,就跑去给财主当小侍去了,完了还惦记着要卖我儿子,害得本夫人差点小命都丢了,要不是,呃,这个说来话长,就不说了,……你品品,你可有我惨么?有么?”
“啥?你说跛脚的事?这有个啥,这人太完美了,老天都会妒忌,这不,就要略略让你不完美一点。反正你能走能跳,还能打架,不过是有点跛罢了,……其实不仔细看哪里看得出来?”
那些话,似笑似谑,半真半假,却让他的曾有的失落伤悲变得淡化了许多,似乎自己真的是钻进了牛角尖,反而被遮了眼,看不到这身边的各种美好。
“来,干了这杯忘情酒,来世还当高帅富!”
硕大的酒坛被塞进自己怀中,自己便如被蛊惑似的,仰脖狂饮,好不自在,这一刻,放掉了一直被教养出来的矜持!
一坛美酒尽皆见底,林静航随手一抛,那空坛便远远地落入了水中。
却听身边女人惊叫,“诶,我的坛子,值十几文呢!”
林静航转回头来,看着那女人大呼小叫的红唇,只觉得格外可爱。
“我赔你!”
说完便堵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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