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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萱并不知徐明芜心中所想,只是见她的表情那样哀伤绝望,便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后宫的争斗无非就是那样,徐明芜不是被人害过就是自己害过人,从她刚刚的话中可以听出,她似乎觉得这种生活极其煎熬。
她刚刚抚摸自己的小腹,难道是有了身孕所以想要行善积德?所以她做不出害赵亦兰的事情,所以才把她叫入皇宫只是为了要告诉她,她不会帮她?
亦萱心头一跳,也不敢再打马虎眼,连忙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明芜,解释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对赵亦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我给过她无数次的机会,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一次又一次地放弃掉,我不这么做,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是要成全她让她给顾廷睿做妾?还是让她嫁去勇毅公府最后赔上自己又连累赵府?人固然不能有害人之心,但当别人来害你时,你不及时防备算计,最后死的那个就会是你!你当真能心善到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的敌人死?!”
徐明芜怔了怔,她从前便是这样的想法,可是到头来呢?她失去了她曾经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反过来想一想,若是她当初没有那么做?便真如元娘所言,死的那个就是她了!那时候就算他再爱她又有何用?她已经死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明芜表姐,你不要觉得自己变得心狠手辣就有什么不对,在后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若不这么做,早已经死了不知千八百次了!”亦萱见徐明芜的表情有些松动,又趁势说道。
徐明芜的眸光闪了闪,随后却又自嘲一笑道:“可是他说,他从未料到枕边人是这样一个阴险毒辣的女人。说我让他觉得恶心。”
再一次复述他当初的那些话,她还是心痛如绞,忍不住全身发颤。
亦萱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便是当今圣上,她突然嗤笑出声,语声冷冽道:“说你恶心?那他才当真可笑!既要你进宫又要你保持当初的纯澈善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他难道不知道你若是不去争不去算计便只有被欺辱被陷害的下场么?若他真爱你,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带入这深宫之中!若他真爱你,就不会因为你精于算计而疏离你!再退一步,他若不爱你,你为他痛苦又有何意义?”
徐明芜倒是完全没想到亦萱敢如此批判当今圣上。整个人都懵了,等回神后,她的眸光突然亮了,她紧紧握住亦萱的手,语出惊人道:“对,你说得对,你说的很有道理!他若不爱我,我何苦要留在皇宫为他伤心痛苦?元娘,你不是要我帮你么?我可以帮你。你可不可以也帮我,帮我走出这座皇城?”
“表姐!”亦萱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徐明芜。她刚刚的安慰只是希望她不要那么伤心,特别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后宫中最不该的就是真爱。徐明芜如果真能只把皇上当做一个给她富贵生活的工具,她的日子也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席话,竟然让她萌生出了想要离宫的念头!
徐明芜更是激动不已的模样。她上前几步抓住亦萱的手,道:“元娘,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只需要你配合,到时候我便可以出宫去找我娘跟弟弟妹妹,便再也不用忍受这后宫腌臜的一切了!”
“表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亦萱没料到事情会突然急转直下,脸色微微泛白道:“你这么做可是杀头的死罪啊!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牵连赵府和徐府!你怎么能这么想?”
“不会的!这件事只要做好绝对不会牵连任何人,你完全不必担心!”徐明芜紧紧抓着亦萱的手,目含恳切地说道。
亦萱想挣脱又挣脱不掉,往后退了几步,敛眉道:“明芜表姐,你真以为出宫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无能为力。到时候你是一走了之了,那还有你这宫里留下来的人呢?冉碧跟了你这么久,你宫里的丫鬟也个个待你衷心耿耿,你真舍得她们因为你而死?还有,你出了宫,就以为自己自由了?你现在呆在宫里,三舅母和表弟妹们还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一旦你出宫找到他们,他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你真忍心?”
徐明芜便说不出话来,眸光也瞬间黯淡了下去。是啊,是她太天真了,怎么会以为只要她出了宫一切就都可以解决呢?
她颓然地坐到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手放在小腹上轻轻地抚摸,那表情似是要哭出来。
亦萱瞧着不忍,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问道:“表姐,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有了身孕害怕会有人陷害你?”
徐明芜嗤笑两声,自嘲道:“哪有孩子?这孩子与我无缘,早就去南海见菩萨了。”
亦萱的心“咯噔”一跳。
徐明芜沉默了下来,亦萱也没有敢再多言一句,她虽没有过孩子,但失去孩子的痛苦她很能理解,从莫心妍出现她以为自己要失去月娘的时候,也是这般绝望、彷徨又无助。
许久,徐明芜才恢复了往常的冷凝,望着亦萱淡淡道:“你回去吧,赵亦兰的事情我会帮你说的,我找你进宫本就是想要你帮我,如今你虽没有帮到我,却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作为谢礼,我也会帮你。”
徐明芜的承诺不会失效,亦萱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没有如想象的那样开心。
或许是,徐明芜的悲伤太让人感同身受了吧!
亦萱又被宫人送出了宫,直到她离去前,徐明芜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华灯初上,夜深人静,芜华殿却异常的冷情寂寥。
徐明芜端坐在黄花梨木雕花的座椅上,望着前方怔怔发呆。
“贵人,皇上今日又去了夕贵人的延夕宫。”耳边传来了宫人淡淡的语声,隐含着同情。
徐明芜抓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攥紧,心头涌出一丝苦笑。
同情?什么时候她又需要旁人的同情了?自从进了这皇宫,她得到的全都是旁人嫉恨羡慕的眼神,同情,从她跟了那个男人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过。
可这一切都是那个九五至尊的男人给的,如今他不再宠她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冉竹看徐明芜微微恍惚的模样,叹了口气,心疼道:“咱们回屋歇息吧,不要再等了。”
徐明芜的眸子微微紧缩,这一次她没有如前几次一样听话地去内屋歇息,而是望着远方,缓缓道:“去,派个人去延夕宫,就说芜贵人不幸从台阶上滚下来了,生死未卜。”他若是还顾念一点从前的情分,都会来看她一眼。
“贵人!”冉竹吃了一惊,瞪着徐明芜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她可不怕,“你放心,绝不会连累你们。”他的为人她还是有所了解的,君王擅长的连坐之罪他并不喜,若是来了知晓一切都只是她的主意,再听她说出那番话,这芜华宫的宫女绝对能安然无恙。
冉竹看徐明芜坚持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她怕其他人去了说不好还会惹麻烦,也不想无辜之人受到牵连,便道:“贵人,这事便由我去说吧!”
徐明芜侧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倍受感动,从始至终,对自己真心的人只有冉竹一个。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会求他提早放冉竹出宫嫁人,再也不要跟着她在皇宫苦苦煎熬了。
冉竹出了芜华殿,一路疾行至延夕宫,延夕宫彼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宫女太监们忙得不亦乐乎,门外挤满了服侍的人,与芜华宫的萧条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冉竹想起了几个月前芜华宫也是这样的场景,那时候贵人圣眷正隆,宫里的那些势利眼虽然背后瞧不上贵人,但面上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人人都以到芜华殿当差为荣,可再瞧瞧如今,贵人因为摔掉了孩子失了圣心,甚至连即将册封的妃位也暂时搁浅,新封的夕贵人又颇为受宠,这些势力的小人便一个个见风使舵,冷落起了贵人,巴结这位夕贵人来了!
真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哟,这不是芜华殿的冉竹姐姐么?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难得啊!”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打破了冉竹的回忆。
冉竹回神,面前站着的是小宫女秋棠,最是见风使舵的小人,从前为了在芜贵人那儿谋个差事,整日“冉竹姐姐,冉竹姐姐”的叫唤,再瞧瞧现在,早巴着夕贵人去了!
她也不打算给她好脸子看,冷声道:“滚开!好狗不挡道,我要去见皇上!”
秋棠脸色铁青,却因为等级低于冉竹不便动手,只好挖苦道:“哟,好大的口气!你以为皇上是什么,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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