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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子,亦萱站在屋檐下,感受暖暖的阳光拂面,心情大好。
徐婉清拍了拍她的脑袋,“回去做女红了,母亲也要一双绣鞋,且不能再绣只鸭子在上面。”
亦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应好。
赵亦云便笑嘻嘻道:“母亲放心,三娘也会学好女红,做比大姐姐还要好看的绣鞋送给母亲。”
徐婉清笑得更开心了,弯腰揉了揉赵亦云的圆圆双髻,神情俱是喜爱。
她们三个正准备回去。
桂姨娘牵扯赵亦月款款走了过来。
“夫人,这香云最近越发嚣张了,不给夫人您请安也就罢了,竟连给老夫人请安也不来了。”
徐婉清听着桂姨娘的挑拨,眉心一蹙,面色不虞。
赵亦云的白嫩的脸颊微微涨红,辩解道:“我姨娘她是怀了身孕,身子不爽,爹爹都准了她可以不用每日请安。”
桂姨娘已经没有面对老夫人时的恭敬和温和,斜眼看了眼赵亦云,不屑道:“不就是怀个孕,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不过是婢女出身,身子能娇贵到哪里去?又是补品又是炖汤,还动不动就把老爷叫过去,我是无所谓,就怕妨碍了夫人!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就作成这幅德行,若是真让她生下长子,她岂不是蹬鼻子上脸,连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作,念第一声,上海话,就是整天没事瞎折腾,偏要弄出点事来的意思。)
桂姨娘是良家出身,又和忠勤伯府沾亲带故,比起香姨娘婢女的身份确实是好了上百倍,可她却并没有香姨娘得宠,因此素来厌恶香姨娘,和她两看两生厌。
徐婉清对她们二人的争宠一向睁一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们再闹腾,赵世秋也不会真心喜欢她们,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
但香姨娘毕竟是曾服侍过她的婢女,有时候事情闹大了,她总是会帮衬一二。不过此番桂姨娘的挑拨恰好说中了徐婉清的心思,她近来也觉得香姨娘闹得太过。
赵亦云见徐婉清面色不虞,当即吓得哭了出来,哽咽道:“母亲,我姨娘并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只是身子不舒服。”
说着,将求助的目光射向了赵亦月,希望她可以帮帮她。
谁知道赵亦月只低头装作没看到,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亦萱看着气焰嚣张的桂姨娘,再看看胆小如鼠的赵亦月,眉头紧紧蹙起。
“夫人,香姨娘必是仗着您性子绵软温和才敢如此嚣张,您可千万不能叫她再肆无忌惮下去,也该出手管一管,叫她知道什么是分寸。”
徐婉清还未说话,亦萱便睨了桂姨娘一眼,接口道:“桂姨娘,听老一辈的说孕吐越严重证明怀的越是男婴。香姨娘这是要为爹爹和母亲生嫡长子呢,母亲又岂会随意责罚?”
徐婉清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吃错醋了,香云这是在替她生孩子,她该好好护着,而不该吃这闷醋。
于是便捏了捏赵亦云的脸颊道:“母亲没有生气,你姨娘从前身子骨就弱,这次有了身孕,势必要好好照顾。”
赵亦云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看的徐婉清一阵失笑。
徐婉清又斜斜睨了眼桂姨娘,“有功夫操这心,不如想想你怎么未能怀上?你的身子骨可健朗的很!”
说完,也不理会她,拉着亦萱和赵亦云便离去了。
桂姨娘气的一个仰倒,她为何不能怀孕?那还不是因为老爷只要有时间几乎都歇在徐婉清的房间?一年也见不着老爷几次,这叫她如何怀孕?
赵亦月看着母亲气闷难消的模样,双拳握得紧紧的,眸中划过一丝叫人难以察觉的厌恶。
晚上去书房上课,赵亦云和赵亦月便分开而坐,谁都不理谁,互相生着闷气。
亦萱瞥了她们一眼,反倒觉得这样的情况比闷在心里记着仇好。
不消片刻,安允便姗姗来迟了。
一袭水蓝色葛云稠袖口绣祥云锦袍,乌黑长发用翠玉玳瑁束起,眉目清俊,姿容秀丽,端的是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
他看到亦萱时不自觉怔了一下。
这是亦萱自从他们上次闹翻以来第一次来上课。
亦萱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低头默默翻着书。
好在安允也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跨步走了进来。
“前几日咱们教了《论语》学习和为政两篇,你们两个可都懂了?”放下手中的书本,转身对着赵亦云和赵亦月说道。
两个小姑娘都脸颊羞红地点了点头,细如蚊呐道:“日夜记着,都懂了。”
“那好,且考你们几个。”说完,便随便出了几道题目。
赵亦云和赵亦月私底下都是下了苦工的,对答如流。
安允很满意,便道:“很好,但要记着温故知新,不可学完之后就抛诸脑后。”
“是。”
于是安允便拿起书要教新的内容,整个过程却是没有搭理过亦萱。
瑞珠不由愤愤,嘀咕道:“没想到表少爷心眼不仅坏还这么小,真是没品!”
亦萱捂着嘴差点要笑出声来。
安允许是听到了什么,俊朗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脸上带着懊恼。
“咱们今日学里仁篇,把你们的课本都翻到第四卷……”
温润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妹三个都不自觉认真听了起来。
安允上课基本围绕着课本走,但是时不时也会举一些例子,他不擅长说书,好在声音温和动听,倒也叫人听得津津有味。
她们在听故事的时候,不免就将教课的内容全都学了进去。
连亦萱都不得不觉得他的确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先生。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安允读完这一句,便说:“这段话的意思便是说富和贵,是人们所希望得到的;若不是按正道所取得,这样的富贵是不应该要的。贫和贱,是人们所厌恶的,但假如不是按正道来摆脱贫贱,那宁可不摆脱它。我们做人做事也必须如此,不要贪慕虚荣,为了荣华富贵就忘却了做人的正道。人千万不能将功名利禄看的如此之重,光阴弹指而过,太过在意得失、计较成败,便不会活的快乐。”
赵亦云一脸崇拜地点点头,“我懂了,大姐姐常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若太过在乎,岂不是要气死了?人生在世,该吃吃该喝喝,混吃等死才是正途。”
亦萱立刻闹了个大脸红。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没骨气的话?!
安允嘴角微微抽搐,斜斜睨了眼亦萱,便对着赵亦云道:“你大姐姐说的话只对了一半。人生在世的确不能太过计较,但也千万不能混吃等死。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目标,一定要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奋斗。若一个人成天只想着快活,不去努力拼搏,那活的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既不能太过在乎,又不能无所事事,那做人岂不是更累?”赵亦云很不解地看着安允。
安允被问住了,思索了片刻后便这样回答:“举个例子,就譬如我,我的目标便是考取功名,挣个官位,重新振兴安家,所以我会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去奋斗。但是我为了这个目标所做的一切都是通过正途,而不会做一些蝇营狗苟之事。诚然功名利禄很重要,为人的正气却也万万不能丢失。当两者相冲突的时候,你便要懂得舍下,不能太过在乎那所谓功利。”
赵亦云咬唇想了一会儿,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亦萱却忍不住嗤笑出声。
不会为了功名利禄做蝇营狗苟之事?
懂得舍下那所谓的功名利禄?
简直是笑话!
如箭般的目光射向安允,眸中蕴藏着浓浓的厌恶和不屑。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你说的那么好听干什么?我就不信若是叫你以后考不上科举,叫你落榜,叫你一辈子只能做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庶子,你还能说出什么懂得舍下,不要在乎的屁话!”
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朝安允看去。
只见安允脸色铁青,瞪着亦萱的模样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亦萱却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眼眸,冷冷道:“空口说白话,大道理谁不会说,真正摊上事儿你还能保持心中这这份清明?怕是为了功名利禄,连恩人都可以出卖,连发妻都可以背叛,连孩子都可以舍掉!”
“姑娘!你逾矩了!”瑞珠忍不住训斥出声,姑娘今日之言实在是太过了!
安允双手握拳,努力克制自己心中汹涌澎湃的怒火,深深吸了口气道:“大姑娘,我答应过姨母会好好与你相处,我不想和你吵架。”
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你们自己先看一会儿书,我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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