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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息之后,她重新翻出包袱中准备的纸张,就着昏暗的灯光画起画来。
面额太大的银票于此小镇出手太过张扬,不如小钱来得实在。
在支付完方大同的路费后,她还决定在这小镇中看看有没有好一些的马匹。骑马上路虽然辛苦,却比雇人坐着马车前往要更快,更安全。
等到明日到镇上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便主动与方大同告辞吧。
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她画完了一张骏马图。
画中骏马扬蹄飞奔,气势不凡,正是当日在马庄中刘琨亲自出手驯服的那一匹。
时间已经不早,油灯在支撑了这么长时间后,终于在她眼前寿终正寝。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了。
她凭着感觉摸上床,又胡乱拉了被子盖上。
摸了摸贴身的匕首,她闭着眼睛半睡半醒地休息了。
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已大亮。却原来她在下半夜时不慎熟睡了。连忙起身将衣裳整理好,又抓了把黑灰细细地搀了水,轻轻地拍上。与昨日一般的黑少年又出现了。
打开房门,只有几张简单的桌子的大堂中,方大同与其他人都已在吃早饭了。见了她,连忙唤她过去。
用完早饭,方大同表示要去镇上的常客那里兜售瓷器了。他关切地看着山阴,问道:“郎君身边没有人,要不要我使一个帮手一起帮忙找找?”
山阴忙道:“不必了。我自己先四处看看,有需要时会自行开口的。”
于是,一行人在镇中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了。
这个小镇比之原先的,显然要繁荣得多。光看两边的店铺与林立的大院,便知道生活水平不错。难怪方大同要将瓷器拉到这里来兜售了。
山阴在转过两圈之后,身边已经多出了一匹马与一些干粮。她打听过,这里去往颍川只消一日路程便可到了。沿着颍水下去,便是扬州。速度快些的话,坐船前往扬州只需十天左右便到了。
她又在集市上转了一转,仔细检查了该采办的东西,便动身回落脚的客栈了。
方大同还没有回来。
他对她倒是挺放心的,不曾问她要过路费便放她一人上街了。若是她趁机逃走,他岂不是白欢喜一场?
山阴顿时对这个老实又没心眼儿的商人产生了好感。
她将该付的路费准备好后,看看天色。临近正午,横竖要明日启程了,便又动手画了几幅画。这些画,她有些拿到店铺中谈个差不多的价钱卖掉,还有一幅,却是留给方大同的。
等到夜色转浓,方大同兴高采烈地回来时,山阴连画带银两推到了他的面前。
她无比诚恳道:“今日我已上街去打听过了。我要找的人已主动前往颍川相候。明日要赶早,便趁着今日与方家郎君作别吧。”
方大同听她这般一说,不由失望道:“我一个乡野小民,还想着见一见这般出众的人物。却是无缘得见。”他抬头看了山阴一眼,羡慕道,“这样的大人物,一定与郎君一样,风姿出众,令人不敢仰视吧。”
山阴不由失笑。当初她为着镇住他们,便随便胡谄了一通,本意是想令得他们不敢起不轨之心。什么洛阳来的大人物,纯是她信口胡说的。谁知道方大同不仅当真,还生出了向往之心。
她不好明说,只好继续编道:“你若有朝一日进了洛阳,也能见到很多大人物了。这画,你且留着吧。算是我赠于你的。拿到洛阳兜售,应比你那几车瓷器要出手得多。”
什么?这一张破画比他那几车的瓷器还贵重?
方大同半信半疑地拿起画,小心翼翼地翻开看。他不是懂画之人,可画面上立体饱满,扬蹄嘶吼的骏马却是认识的。以往看见一些有才之士,文人骚客的墨宝时,他也学着像人家一样啧啧赞两句。懂与不懂,好与不好,他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然山阴的这一幅,让人觉得画中骏马即将奔跃而出,光是看像与不像,已获得了他七分好感与认同。不敢在行家面前装腔作势地夸奖,他面红耳赤地拢了画纸,又珍重无比地收好,才回过身对山阴说道:“多谢郎君了。郎君真是我的贵人。”
他指指客栈的大堂,殷勤道:“今日我的瓷器卖得很不错,又拿了郎君的好处,不如趁着今晚请郎君吃上一顿好的?”
赚钱不易,就是他自己,也是啃些干粮了事。不过收了她的路费,便想着回请一顿。方大同的实诚越发令山阴不好意思。她忙回了方大同的好意,又告辞一番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天色刚刚泛出白色,山阴已经整装出发了。
晨光熹微中,她一个跨跃,骑着马儿便朝前奔去。这一行,便是足足一日,眼看着日头升至中间,又落到西山。她一路出了小镇,又沿着水流的方向一直朝下,终于到达了颍川。
跨下马背,她趁着天黑之前快速找了一家客栈。
与刘曜一起行走时,她坐坐马车骑骑马,再兴致盎然地看看沿途的风景,倒也没觉得怎么累。如今一人上路,紧赶慢赶,坐在马上忍着颠簸,只觉得屁股被硌得生疼,连带大腿都摩擦得起泡了。
赶紧回了房拿热水敷了敷,又叫了吃的东西,她二话不说倒头便睡--太久没有这样高负荷运动,实是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了。
第二日起了早,她不再急着赶路。牵着马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又买了干粮,才慢悠悠地沿着颍水寻找南下的船只。
这里不算颍水的上游,沙石泥流已经极少。宽宽的河面上,两座又长又坚固的石桥横跨在河的两岸。
这桥,她知道。
三国时期向刘备推荐徐庶、诸葛亮与庞统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当年便是隐居在颍水之滨。刘备为酬谢他的举荐之功,赐金银不可计数。水镜先生拿出大部分赏赐,在颍河之上修了这两座桥,以方便乡里乡亲过河,又在颍水之旁修了学堂,亲自授课讲学。他自己,则在学堂旁掘洞而居,生活十分清苦。
虽然先生故去,他居住过的洞穴与所建的书院和桥,却永远留在了颍水之畔。每每看到这些,便令人想起先生当年的高洁与清廉。
山阴牵着马,一路走上这座石桥,又见桥的对岸几艘大船正在装运货物。
江风中,她朝着大船使劲挥挥手,大声道:“有去扬州的客船吗?”
她的声音穿过迎面而来的微风,远远地向对岸飘了过去。
客船上的人听到了,示意性地摇摇手,又伸出一只手指比划了一个“五”字。
五日后有?山阴连忙近前打听。
原来这几艘大船皆是前往淮河下游的。船上的掌事看了看她,又道:“郎君若是等不了五日,也可以上我们的船。不过中途折道时,郎君可得自行寻找去扬州的船只。”
这里是起站,等到中途再换恁得麻烦,不如先在这里歇上五日再走。
主意打定,山阴打听了五日后船只启航的时间,便又牵着马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江风带着一丝清凉与初夏的凉爽直直地从两边扑面而来。看着颍川之水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点点金色的光芒,山阴将马往岸边一拴,自己寻了一处浅滩坐下,眯着眼细致地感受清晨的舒爽。
江面之上,一艘又一艘的船只沿着水流的方向缓缓驶离了。颍水之上,因着船只的往来,顿然拥挤热闹起来了。纷杂的人声,船桨划动的声音,在滚滚奔流的江面上和成一首别致的韵律。隔了老远,山阴看见几艘大船之后,缓缓地驶来一只小船了。
这小船,身轻如燕,在江面上轻快地滑行。
舟上,立着二人,一青一白,一高一矮,衣袂飘飘,恍然若仙。
不知怎地,这样看去,她竟然觉得立于小舟之上的人如此眼熟,仿佛是故人一般。
可那白衣若仙的人,长须飘飘,分明是一个老者。
她收回视线,微垂双眸,随意捡起浅滩上一块石子,朝着江中心扑通一声丢去。
石子扁平,切着江面行走,刷刷刷四下,一个漂亮的打水漂漂后,沉入了江内。
水声惊动小舟上的二人。两人齐齐将视线往岸边一看,其中一个青衣矮小的人顿时拊掌大笑起来。
他一边令得小舟靠近浅滩,一边对着旁边的白衣老者笑道:“河岸上的,是个真正的妙人。能于此相遇,定要前去会上一会。”
白衣老者闻言,也朝着山阴的方向定睛一看,他回过头来奇道:“是个女娃?”
“你也瞧出来了?”青衣人嘿嘿笑了两声,“别看不上人家女娃,比起个郎君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搓了搓手,得意道:“几日不曾饮到好酒了,见到她,正好讨上几坛。”
正说着,小舟已经顺风顺水地朝着山阴直行而来。
山阴正闷着头挑捡脚下的石头,冷不防眼前一暗,二人从小舟上跳下,几步已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到了一青一白笑呵呵的二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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