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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胡渣,眼睛泛红,衣冠不整。山阴定定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守在这里干嘛?防着我逃走?”
刘曜难得有面红的时候。他自知理亏,抬眼看了山阴一眼,试探道:“你还在气恼之中?昨夜……我是喝多了才会有不当之举。”
见山阴嘴角不相信地扯了扯,他举起双手保证道:“酒之一物太误人。自此以后,我再不会在你跟前饮酒了。你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的意思是,他昨夜饮了酒,才会一时糊涂做出这种事来。
为免她担心,他不会随意饮酒了。
深知那点水果酒虽有些浓度,却不至于令人迷醉至此的山阴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刘曜对她的感情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几分。尤其昨夜他不管不顾地想用霸王硬上弓的手段让她委心于他之后,她更是明白得彻底了。
匈奴人与中原人行事到底不同,刘曜虽已汉化,可他骨子里流着的,仍然是漠北那片土地上,豪爽奔放的西域民族的血液,这与中原文人的以辞达意含蓄隐晦完全不同。
经过了昨夜之事,她还能继续安心地与他一道上路吗?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她的心中已做出了决定。
看了惴惴不安的刘曜一眼,她转头道:“昨夜发生了何事?不就设了局将犯人重又抓回吗?你还不快些换身衣服,前去审问一番?”
她避重就轻地掠过了昨夜之事!
这态度令得刘曜一喜,她不记恨他了!
当下,他白眉一跳,声音轻松地应道:“稍停片刻,我马上出来。”
他冲进房内整理一番,很快又站在了山阴面前。
白眉英挺,霸气英勇,不过一瞬,他已扫去了方才的颓废之态。
山阴看了一眼,率先提步道:“走吧。都过了一夜了,且看上一看。”
二人信步走至关押黑脸青年之处。
奉了刘曜的命令严加看守此处的护卫,看到刘曜与山阴走近,赶紧叫道:“少主,女郎。”
女郎。他们叫的是女郎。
这下,原本坐于地上闭目养神的黑脸青年顿时将双眼一睁,透过窗棂的小孔直直地朝着山阴看来。
山阴对着正欲提步迈入的刘曜做了个手势,出声阻止道:“且慢。”
她朝着两边的护卫使使眼色:“让阿律带两个护卫进去。记着,仔细搜一搜,房梁,床下,能躲人的地方全搜仔细了。”
她让人搜查这房间?
面色忽地一沉的黑脸青年站起身来。隔着门,他朝着近在咫尺的刘曜轻蔑地看了一眼,讥讽道:“原来名声在外的刘家十八骑,皆是听从于一个不男不女的宠臣之言。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想激他?刘曜白眉一挑,他习惯性地便要伸出手揽出山阴的肩膀。忽见她眼神不悦,又乖乖地收了回来。
对上黑脸青年的讥讽,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若非有她在,我们焉能设下局引你上钩,既而识破你的计谋?”
朝里面挥了挥,他命令道:“依女郎所言,快进去搜查一番。”
房门上的锁被打开,阿律带着两个护卫走了进去。
他们按着山阴的吩咐,先是看了房梁,又看了床榻下,凡是屋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皆寻过了,却一无所获。
难道她判断错了?
山阴伸头在房内又张望了一番。很快,她指着挂于墙壁之上的那几副画,命令道:“看看画后有没有机关。”
她注意到此话一出,背朝她的黑脸青年放于腿侧的手,忽然间一紧。
不会有错了。
定是画后有玄机。
果然,阿律刚掀开墙壁上一幅落地画,紧贴着壁内凹槽敛声屏息站立的一人直直朝他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又快又猛,显然是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十全十。
阿律急速地闪过之后,也飞身朝他扑去。两人拳脚相拼,紧紧扭在了一起。
初时看不出谁人技高一筹,然不过片刻钟后,那人已明显落于劣势。
黑脸青年叹了一口气,主动出声道:“住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阿律已押了人扭到刘曜面前。
嘿!
好家伙!什么时候溜进这房内藏起来的?
刘曜摸着下巴对着黑脸青年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左看右看。
当日在树林中,他一共抓获了三人。因着这三人皆是流民中小有号召力的头头,他特意将几人分开关押。而这黑脸青年,是重犯,是他着意严加看管的对象。
他的属下明明看到黑脸青年吃下了下过药的饭菜,也明明日夜不停地紧盯着他了。这人是怎么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进的?
他看了看房内,道:“再搜搜,看还有没有人。”
又是一轮搜查下来,这一回,真的没有人了。
刘曜令人将刚刚搜查出来的人一绑,喝了声“带下审问”便要走出这间屋子。
却见一直站于一侧,被人反绑着的黑脸青年定定地看向山阴,追问道:“你怎知我屋子多了人?”
是的,她怎么会知道?
连日夜看管他的护卫他都巧妙地避开了,她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又稚嫩的姑子,连他的房间都不曾近身过的姑子,怎么会知晓?
这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的追问,直截又了当,一直静静不语的山阴终于抬起头来仔细地看向脸上写满疑惑的黑脸青年。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注视他。
那日于树林之中,正是夜色黑灰之时,借着火光,她只依稀看清了他是一个青年男子。
后来,进了这院子了,她更不可能学着刘曜亲自前去督查他的动静。
便是昨日,他拿了东西扔她,也是隔了好远的距离,只看个大概的身形。
现在,他亲自出声相问,她细看之下,忽觉这张刻意抹黑的脸色下,竟透着几分熟悉。
她惊呼一声:“是你!”
原来这黑脸青年,正是她入虎牢关前,于山路上带了大批的流民劫了她一大半粮食的那个。
当时,她看着那帮流民便觉得他们进退有度,训练有素,不曾想,他竟然就是刘曜口口声声要抓拿的杀了朝廷命官,劫人粮草的起事者。
她认出自己来了?
黑脸青年不想理会,他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发现我屋内进了人?”
他还是纠结于这件事。
刘曜道:“阿阴,你给他一个痛快。省得他又想瞎折腾。”
山阴这才回道:“这有什么难的?昨日出门的时候,我特意向刘曜问过。你吃了那么重分量的药,还能将石子准确无误地扔至我的脚下,证明你要么没动饭菜,要么没有吃下全部的饭菜。能挨上半个月的饿,不进一粒米不可能,所以你只食了少量,借机保存自己的体力。”
她说得没错,他这半个月来,只让自己不饿,能不吃皆不愿动他们送进来的饭菜。便是当着护卫的面全数吃了,也设法将下到胃中的东西再全数吐出来。否则,他昨夜哪里还能持刀闯进刘曜的房间行刺。
可是,她怎么会猜中他的心思,设下这么一个局呢?她还是没有解开他的疑惑。
山阴继续道:“你趁我一人在院中之时,避开护卫拿石子扔我,为的就是引我过去吧?如果我一靠近,你势必要掳了我以换得逃命的机会。可惜我没过去。”
她笑了笑复道:“你明明可以将守门的护卫撂倒独自逃生的,却一定要多此一举。说明你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个武功不如你,你却不愿弃他而走的人。无奈之下,你只有出此下策。算算时间,你被刘曜抓了这么久了,依着我们留下的一些线索,你的同伴也该找到你了。所以,我才大胆推测,人,已经进了你的房中,只等机会便一起逃走。”
“所以,你故意让全部的人放松警惕,又假装酒醉引我出手?”黑脸青年接道。
“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刘曜,再以他为人质,你们就可以一起逃走了。”山阴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你看到这么好的时机,怎么会放过呢?”
真相大白!
黑脸青年定定地看着山阴,此时此刻,面对眼前这个浅笑晏晏的姑子,他当真有一种高山仰止望洋兴叹的敬佩了。
她说得与事实还有出入,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五天之前,他的手下在他刻意留下的线索中,很快找到了这个小镇,找到了这个大院子。
敌众我寡,凭他们四个人想突围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加上他与另几人皆被下了药,行动之上滞慢很多,很有可能再次被俘。他与刘曜虽然不曾说过什么话,却心细地发现这么多人中,这个名叫山阴的,最得刘曜的宠爱,最得刘曜的欢喜。因此,他在思虑之下,决定从她这一处突破,直接掳了人,再威胁刘曜放了他们。谁料山阴直接将石头扔回来便拂袖而去了,根本不理会他的引诱。他正为此着急。不料,晚上之时,刘曜再一次给了他机会。如果不趁着他二人欢好之时将人一举擒住,岂非又错失一个良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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