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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寻到了水壶,倒了一些水出来递给刘曜,轻声道:“喝口水。”
同行这么久,她何时给刘曜端茶送水过?众人直愣愣地看着,联系前因后果,顿然大悟: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至此,山家姑子的态度自然变了。
然后,就见刘曜一脸幸福地接过水,温柔地送至山阴嘴边道:“你辛苦了,不如先喝一口?”
见山阴扭过了头,他才端着水慢慢地小口小口地饮起来。渀佛送到嘴边的不是山泉,而是绝世珍酿。
呕的一声,常年跟在刘曜身边出生入死,见惯他的凌厉杀气的下属们齐齐扭过头,在心中做了个狂吐的动作。
温柔乡,英雄冢,少主算是栽到山家姑子手中了啊!
只有被缚于一旁的黑脸青年和他的同伴,看了眼前这一幕,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
这时,红日还没有从山的那一头走出,只有黎明过后的破晓,让整个山头笼在了一层淡淡的天光之下。蒙蒙的雾气中,山道蜿蜒着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折腾了一夜的众人,伸了个懒腰,又从马车中取了一些干粮来吃,顿然觉得精神抖擞了。
可见度既然不错,便可以继续上路了。说不定前方小镇里,正可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于是,护卫们纷纷开始整理,眼看着车队在他们的整装下又要出发了。
山阴牵了自己的马一蹬,跃上马背。她环顾了一下,发现刘曜已经跨坐在骏马之上,他利落干脆的指挥动作浑然看不出受过一丝伤。
看了看他的面色,山阴还是纵马过去轻道:“刘曜,陪我坐一会儿马车吧。山道石子多,天又暗,我骑不惯。”
她的骑术与箭术都很出众,还会走不惯山路?刘曜转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以此为由,暗示自己先养一养伤口。被人关心,尤其是被心上之人关心牵挂的感觉真他祖母地舒服。刘曜咧开嘴傻笑了一阵,立刻听话地一跃而下,走至山阴身边,向她伸出手:“小心,我扶你下来。”
将两匹马扔给护卫,刘曜与山阴一起钻进了马车。
一队人,加上几辆马车,缓缓地沿着山路往下走去。
此刻,半眯着眼睛,耳朵却竖得直直的,细心留意外面动静的黑脸青年不经意地挪了挪身子。他与两个同伴被刘曜分开关押,各扔进一辆马车中。车内,还有一个护卫警惕地看守。想弄断绳索逃走,眼下不是时机。不过,他也不是毫无所得,最起码经由这一番观察,他已经明白此队所有的人中,那个叫山阴的男宠很得刘曜的欢心。看他长得文弱瘦削的,若是逮住机会,从他处突破倒是可行之策。心中打定主意,他复又眯上了眼睛,假意休息起来。
马车在微微的颠簸中,下了山道,走上一条田间小路了。
山阴已睡了半宿,在这样的节奏中,最多打打哈欠,撩开车帘吹吹晨风,便也清醒过来了。
刘曜伤在胸口,又一夜未睡,靠在车壁上,先是有些晕晕沉沉,继而将头不客气地往山阴的腿上一枕,呼呼大睡了。
看着他困顿的模样,山阴担心地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果然一阵异于常温的滚烫传来。他发烧了。
难道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她快速地拉开刘曜的衣裳,果然白色的布条已经被血丝染红,内裳,都已一片黏稠稠的了。显然她昨夜给他敷上的那一点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怎么办?
要赶快找到医者给他上药消炎,否则,他的炎症加重,必会危及性命。
山阴手脚麻利地轻拉裹在他胸口的布条,快速地将伤口擦了一遍。她的动作扯开了伤口处的皮肉,刘曜睁开眼睛,定定看了她一眼,低呼道:“你想干什么?趁人之危?”
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他的神智还清楚。山阴扶着他平躺在榻上,轻道:“你的伤口好像有点严重。我令护卫来吧。我们到前方找一地方,先将伤口看一看再行路不迟。”
刘曜撑着双掌起身,他将衣服拢上,不在意地说道:“男人流点血死不了。紧张什么。”
死到临头还装英雄……
当她是花痴还是白痴?
山阴双眸一眯,不怀好意地笑了。她将沾了血渍的手往刘曜的衣服下摆随意一擦,松了一口气道:“男儿流血不流泪,果然有胆识。”
在刘曜英礀勃发的挑眉动作中,她话音一转,忽道:“我正想着此时辞行不太厚道,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前方再过去一个小镇,我们便各自行事吧。你早日将犯人送回去。”
啊?
刘曜的脸顿时一瘪,他身子摇晃了一下,虚弱地倒向山阴的方向:“不行了。我的头好像有些晕。”
靠在山阴的肩上努力调整了一个礀势,他抚住胸口低喘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指指车外道:“伤口可能真的恶化了。你赶紧让阿律前来。”
山阴嘴角一扯,这位仁兄演戏的工夫当真一流。
她将车窗微微一掀,出声唤道:“阿律。”
阿律就跟在马车的右边,一见山阴探出头来,立刻骑着马靠近,应了声“是”。
在山阴的示意中,他很快爬上马车,钻入车厢。
这一看,陡然发现刘曜胸口那一片血红。他赶紧靠近道:“少主,旧疾又犯了?”
一个“又”字令得山阴一愣。她给刘曜包扎伤口时,看到过他胸口的箭伤。那伤口上的箭,还是那日两人在山洞中时,她一鼓作气给拔出的。当时,这根长箭从胸前贯穿至后背,刺透整个胸膛,确实有些严重。所料两人很快得救,加上她与刘曜关系不明不暗,似友非友。她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他还常常复发吗?
愧疚中,她抬起头看着直起身来的刘曜。
刘曜挥挥手:“是新伤。昨夜与那小子交手时不小心,让他的刀刃伤了。”他摸摸身上的金疮药,“这药用得多了,好像不怎么见效了。你那里还有没有好一些的药?”
阿律赶紧舀出身上一个小药瓶:“这里有从府中带出的特效药,对止血有奇效。少主,快让属下将伤口重新包扎。”
刘曜点点头。山阴识相地挪至车厢门口,给二人腾出地方来。
现在没有所谓的消炎药,也没有快速退烧的办法。她不是医者,不懂如何用药,她只知道,这种情况下,止血也许是最有效的办法。
看着阿律娴熟的处理与包扎手法,以及刘曜隐忍不发的表情,她的眼眶一热,急急转过头去。内心深处,突然就生出了一种不可抑制的自责与愧疚。
刘曜说得对,不管如何,这伤与她脱不了干系。旧伤,新伤,好像他只要与她在一起时,总免不了要受伤。
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她佯装受不了车内的空气,坐到了外面的车驾上。马车缓缓地行驶中,她看到阿律从车厢中钻出来了,又看到他驾着马到前方领队处交待了几句。
刘曜怎么样了?她赶紧重新掀开车帘。
看到他正倚靠在软榻上闭目休息,她走近轻唤了声:“刘曜,你好些了吗?”
刘曜没有回话。
她又伸出手覆上他的额头,还是如刚才一样火热滚烫。
她飞快地舀起车厢中的毯子盖在刘曜的身上。又试图让他靠得舒服些。
忽然手心一暖,却是正在休息的刘曜伸手抓住了她的。
“死不了。”他的嗤笑声从头顶传来。
“姑子就是没见识,见点血就吓成这样。”
冰凉的触感中,刘曜取笑了一声,忍不住又摩娑起她的手来。
“真粗糙。”明明细滑如脂,他却偏生要说出欠扁的话来,“你是怎么跟卫玠好上的?他不嫌你?”
山阴反手将他的手一抓,放入毯中,自嘲道:“自然是嫌弃的。不然怎会弃了我娶了她人?”
时近两个月,她的刻意淡化加上有心调整,再谈起他来,终于心平气和多了。
刘曜的乌鸦嘴很快接上了:“你被孙江弃了,便不必再寻了,不如来求求我,我看在你我二人情分上,说不定也考虑考虑。”
怎么说得她好似货物般被人丢来丢去没人要一样的?
山阴挨着他坐下,笑道:“不劳你费心。我自有去处。不会来麻烦你。”
两人在马车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瞎扯闲聊中,只听阿律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来了:“少主,前方有一个小镇。”
有小镇便有医者,山阴撩开车帘吩咐道:“快马加鞭,去小镇中探一探。”
很快,在阿律的带领下,一队人在小镇中的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这里离芒砀山已有一些距离,山阴在马车中为刘曜着好装,又扶着他走下马车。
正值中午,两人叫了间上房,进入房中用餐之时,阿律很细心地遣人去镇中找来了医者,又极其隐蔽地带入了刘曜的房间。
伤口看似小,实则伤得极深。难怪山阴给他包扎时总是见到血丝慢慢渗透,绵长不息。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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