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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干嚎着,一边起身往大殿上的柱子冲头撞去。一旁的宫人拉之不及,赶紧以身体相挡,砰的一声,山简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宫人的胸口。
于是,寻死的,搭救的,看热闹的,尖叫着涌成一团。
一片混乱中,司马伦摸了摸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选后的名单孙秀拟出来时,他过目过,山府的姑子女扮男装闹得沸沸扬扬,前几日刚刚从廷尉放出,他是识得的。
当初他无奈地屈服于这帮老臣之时,曾私下给孙秀许过诺,只要做得滴水不漏,以后他尽可以在眼皮底下索要了山家的小姑子来。
皇后人选早已定下,只要将她锁入宫中一年两年,还怕她不乖乖就范?
可是山简这般寻死寻活的,他如何打发?正头痛时,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的司马衷有些兴奋地问道:“山侍郎,你女儿叫羊献容?”
他毫无介蒂地说道:“我和赵王都说好了,要羊献容当皇后的,你怎么能把她许给别人?”
如溺水之人找到一根浮木般,山简停止了撞柱的动作,扭头看向司马衷,又擦了擦鼻涕道:“皇上只要羊献容?”
司马衷不等一边的司马伦答话,已飞快说道:“是呀。我只要羊献容。”
山简大喜,他使劲一抹脸上眼泪,以头点地道:“皇上,臣不用死了。臣不用死了!臣女不是羊献容,是山阴啊!皇上心中已有人选,便令臣女安心在家待嫁吧。老臣恳请皇上开恩!”
他口中称着皇上,然跪拜的方向却是坐于上首的司马伦。
司马伦暗自恼恨司马衷的快嘴。有心不应吧,皇上已说破了此事,不趁着这个机会给山简个台阶下,反显得他司马伦不近人情。他和颜悦色地看着山简道:“山侍郎,皇上一时兴起之话,你千万不要太当真。你是朝中的老臣了,既然亲自前来说明原由,本王便特许山家姑子不必入宫选后。然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这老狐狸!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招的山简快速从袖间掏出一纸婚书呈至司马伦面前:“这是孙家与我山府定亲的婚书。赵王若是不信,也可遣人至江南一带打听打听。”
司马伦浏览了一番,将婚书重新还给山简:“有婚书为证,本王还能不信?”
他走下榻,将老泪纵横的山简亲手扶起:“山侍郎是国之栋梁,皇上不懂事,有些事还需侍郎帮着本王一起多劝导劝导。侍郎快些起来。山家姑子入宫一事,便作废吧。让她在家安心呆着。此事,本王作主了。”
山简顺势起身,来时他在身上洒了酒,又刻意饮了些,现在听赵王这么一听,高兴地打了个酒嗝,酒气冲天地对着司马伦谢恩道:“赵王的恩情,山简没齿难忘。他日小女成婚之日,必将请帖送上,让她亲自敬过赵王。”
“侍郎客气,侍郎客气!”赵王客套道,“来人!去取一身干净的官服来。为山侍郎更衣。”
司马衷听他二人说话的意思,是不必山阴进宫来了。他不放心,又跑至山简跟前道:“山侍郎,你女儿真不是羊献容?她可是朕钦点的,一定要来啊!”
山简忙道:“老臣岂敢欺瞒皇上?臣女确实不是羊献容。”
司马衷这才放了心。
在太和殿中换过一身衣服,山简复坐马车,从宫门中急急驶出,赶回山府。
眼角处还有泪渍的痕迹,山简看看自己一身崭新的官服,颇为自得道:“装痴卖癫,一哭二闹三上吊,谁人不会?莫小看了我山季伦。以为武将好糊弄么?”
他细心地将这纸婚书往袖口贴了贴,心道,孙江临行前必不曾料到他与阿阴的婚事是以这般形式定下的吧?说来,阿阴是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了。好在两人定亲了,便不分你我。只求他二人能顺利成婚才好!
入了山府,急忙将这好消息告诉山阴与山遐。
松了口气,山简道:“阿阴,眼前这关虽已侥幸过去,为免生变,为父的意思,还是快些通知孙府,令孙江做好行娶的准备吧。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数。”
啊?这就要嫁了?
山阴接道:“孙江此次回江南,好像是家族中出了什么事。他没有明说,我也不好细问。现在他哪有时间腾出手来,操办婚礼一事?”
她想了想,提议道:“我游历时在江南也置了不少田产与房产。要不我先回江南吧。不在洛阳了,很多事情便不会无故掀起波浪来了。”
她的意思,婚事还是先缓一缓,最起码有些话,她想当着孙江的面问清楚,说明白。
“彦林,依你所见呢?”山父转向头,问一边一言不发的山遐。
山遐“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他迷茫的眼神看着山父,问道:“父亲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你……哎!”山简不由叹出一口长气,“莫要再想着羊家献容了。你与她的婚事,已是不可能了。”
“羊家那姑子,不知什么时候,已入了皇上的眼。这次恰逢选后,她是势必要入宫的。”他苦口婆心道,“何况我向羊家提出议亲一事已有一段时日,羊尚书至今不回,正是想以入宫为由委婉地推拒啊!”
“父亲……”山遐固执地看了他一眼,“入宫当了皇后,陪伴的也是一个痴痴傻傻的老头子。献容不会愿意的。”
“选后大事,关乎的不止国运,还有一个家族的荣衰与名声。献容一个弱质女子,哪容得她做半分反抗?你道像父亲一般淡泊名利的有几人?便是阻止阿阴入宫,与族中那些长辈沟通求情,父亲都花了不少精力。”
山简拍拍山遐的肩:“你就把献容忘了吧。一国之母,这样的地位,不是我们山家给得起的。他日父亲必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山遐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看着他这样,山阴忽然心头一揪:山家的孩子,于情路之上,怎么都这般坎坷?
先是山亭,后是她,然后又是山遐。明知情之一字,只要索性看开,索性抛却,便能得到大自在的他们,为何甘心身陷其中?
她轻道:“大哥,不如与我一道先去江南吧。散散心,也许便好了。”
她的话让山遐精神一振,他出乎意料地回道:“也好!”
见他肯将注意力转移到他处,山父很开心。于是三人商议后决定山阴与山遐先行回江南小住,山父稍后再启程。
这个消息,对于一直想着早些去江南,早些见到姐姐的绿珠而言,实是令人雀跃万分的。她看着将山父与山遐送走,返身而来的山阴,问道:“女郎,我们何时启程回江南?”
“不出意外的话,应就在这几日吧。”山阴笑道,“一来洛阳便这么久,让你姐姐一人撑着局面说不过去,是该回去相助了。”
“吩咐下去,令大家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随时准备出发吧。”
她对身边的护卫说完,又想到大奇,亲自将他唤进来:“大奇,我要回江南了。你原是卫洗马的人,同胞兄弟又在洛阳,若不愿随我去,可以就此留下,与二奇一样回到卫洗马处。”
她的原意是关心大奇,担心他并非心甘情愿跟随于她,谁知这番话一说出,大奇脸色一变,双膝一跪,道:“女郎,我已被送出,就是女郎的下属了。大奇自问不曾做错事,女郎为何驱逐于我?”
“这不是驱逐,”山阴解释道,“如果跟我去了江南,你可能连见亲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郎的家不是也在洛阳吗?大奇只知道,女郎去哪儿,大奇便去哪儿。大奇誓死为女郎效力。”他斩钉截铁地说完,抬头直直地看着山阴。
话语中那份铿锵,坚定,眼神中那份执着、信任,终于让山阴动容了。
她嘴角一扬,亲手扶起大奇道:“既决定跟我下江南,便快去收拾吧。这两日,我放你假。你想见谁,便去相见吧。”
看着大奇从房门中走出,又看着绿珠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东西,江南,江南--
她心系了许久的地方,她终于很快又要回到那片土地上了。
只是她的心却于此时突兀地一空:可以带着家人回江南了,可以远离洛阳城的是非了,为什么目的达到了,她的心却没有如预期般满满的兴奋与开怀呢?
在这里,她好像遗失了什么东西,掉落了什么东西,虽然她不愿承认,不愿深究。
……
这日入夜,月光被乌云遮住,只留一片黑洞洞的灰。
三更的鼓声敲过,街道两旁更显得静谧安宁了。
羊家的大宅院里,此时静静悄悄,无一丝声响。只有靠近“宜水居”的小院落中,偶尔能听到风吹树叶轻拂的沙沙声。
这时,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吱嘎”,院门在黑暗中裂开了一条小缝。一个隐遁于灰色夜光中的身影轻轻巧巧地从这一丝细缝中快速地闪过,溜出了院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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