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钊道:“向冲不过是一个和张英一样刚入门的小锦衣卫,来这里不到三个月,还不至于有什么仇家吧?”廖建忠沉思片刻,道:“他对京城比较熟悉了,但还不至于夜不归宿,嗨,昨晚太乱了,真不清楚,他能去哪?暂且不提他,慕容大人,我一直搞不懂,明明昨晚可以抓住柳清风,东厂过来参合什么?难道里面有什么事情不成?”慕容钊淡然一笑,道:“这是必然呀,柳清风犯了多少大案,却逍遥法外,固然他有些本事,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但手眼通天的人大有人在,知道吗?昨晚牟大人被特意叫入宫中,陪伴皇上。他只知道我们去捉拿柳清风,却不知道我们被挡了回来,想必他若知道了,必然会大发雷霆。可昨晚的情形,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廖建忠笑道:“慕容大人一向和公公们相处妥帖,就不能知道些秘事?”慕容钊看一眼四周,走了几步,道:“你以为我能知道什么?牟大人一直告诫我们,不要和公公们交往过密。而公公们也是互相勾心斗角的,现在的局面就是三足鼎立......嗨!”见我在一旁,挥挥手,示意我出去,我起身要走,慕容钊忽然道:“你也小心些,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廖建忠恍然大悟,打了一个哈欠,道:“管它天大的事情,你先睡会再说!我们都歇息歇息吧。”
如何不蹊跷,简直有些莫名其妙,我心里这样想着,告辞出来。阳光正浓,我才发觉自己也很疲惫,决定回自己屋中睡觉。
今天镇抚司显得很清闲,大家都懒散着,我忽然想到昨夜的事情,今天有人要送给皇上两粒丹药!我一震,四处张望几眼,还是一如往日的平静。难道我是做了一场梦吗?怎么所有人,都当我不存在?
我想着,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哈代在那里,他看见我回来,黝黑的脸上带着笑容,露出白白牙:“你终于回来了!”
我身体一震,看来,我不是做梦!忙笑道:“我好着呢,怎么了?”哈代一时茫然,眨眨眼睛道:“想必你是不知道,镇抚司都快乱成粥了!”
哈代讲了我走后的事情:花十春以为留在原处的人是余七,所以,并没有刻意去追赶三人,也就是说,我一个人跟着追了出去。待他们看清那人之后,才如梦方醒,发现上当。而宁博阳又发现这里的锦衣卫们都被点了穴道,解开之后,方才知道,对方就来了两个人,身手极为敏捷,几乎同时点了大家的穴道,我们进来,他们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看着余七逃走。
不久,廖建忠回来,得知不但余七逃走,而且我也不知所踪,一改平日的沉稳,大为恼怒,训斥花十春办事不力,要知道花十春跟随他多年,亲如兄弟,幸亏顾大有、吉茂通陆续归来,好言相劝,廖建忠方才作罢,岳自谦更是躲得远远的,奇怪的是,廖建忠并没有责怪他,要知道他可是负责诏狱,却让花十春、顾大有、吉茂通连夜分路寻找,但又下令不准说出去找我,他们闹哄哄半夜,陆续回来,也没有找到我。廖建忠这次没有说太多话,只是让大家今天可以好生休息一天,似乎有了主意。
听了哈代的话,我长长出了口气,又生生憋回去一口气,看来,镇抚司确实在找我,昨晚闹了一夜,所以,今天就显得清静。但不知为何,我回来后,廖建忠反倒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其中肯定有事,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而已。我问起向冲的下落,哈代道:“这才是更奇的事情,本来你不见了,向冲是最着急的,大家一窝蜂出去,沿着北镇抚司周围找,结果你没找到,回到镇抚司,清点人数,他还不见了。我们几乎又是寻遍了这里,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还不敢大肆张扬,只得回来。万幸你平安回来,你昨夜去哪里了?”
我含糊着说自己迷路了,因为是皇城,没敢乱动,胡乱找个庙宇躲了起来。哈代自然相信我的话。我又困又乏,虽然顾念着向冲,但困意上来,便躺了下来,准备睡觉,哈代见我躺下,只道我困倦,识趣地离开。
不想哈代离开,我却没有了困意,辗转许久,无意中摸到怀里的那本书,心中一动,瞧着四处无人,便把那书掏了出来。打开油布,里面又是桐油滤过的牛皮纸,翻开以后,是一本画册和一个锦盒,我先打开锦盒,竟然是一颗珠子,晶莹剔透,上面刻了一个“八”字,而这本画册瞧着很普通的样子,只有二十页,前十八页都是地图,竟然是大明各省及边关地图、海疆地图,最后两页,一页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和地址,全国各地都有,最后一幅画,看那样子应该是座岛屿,上面画着一个没有胡子的老头,周围是四五个同样没有胡须的人。
我确实没有看懂,记得包松临死说,让我把书交给包小柏,我虽然和包松没有关系,但受人之托,总是要做的。只是这个包小柏在哪里,我只隐约知道他应该在锦衣卫。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赶紧把东西包好,放在身下,假装睡觉。
来人进了屋,见我睡着了,似乎迟疑一下,还是喊道:“张英!”是宁博阳,我不知他找我何事,往日只觉得他似乎看不上我,只得继续装睡,他又连着叫了两声,我不好再装睡,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他一反常态,笑着对我道,“张兄,不好意思,喊你起来!”
我笑着摇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困倦,打会盹便好了。”宁博阳点点头,道:“听说锦衣卫指挥使要换人,你可知晓?”
以前小马公公说过,牟斌年纪到了,要致仕;而且昨晚在东厂,听钱通说过,他的兄长钱彩即将出任锦衣卫指挥使。说实话,对于锦衣卫指挥使变更,我并没有多大兴趣。更不愿告诉他,我昨晚经历的事情,只得含糊道:“昨天我只记得那位马公公说过,但不知道真假。怎么了,有变化了?”
宁博阳瞧着我,眼神怪怪的,仿佛看出我在撒谎,弄得我很不自在,他忽然“嘿嘿”一笑,拍拍我的肩头,又四处看看,低声道:“昨夜我们去捉柳清风,是牟指挥使亲自下的命令,结果被东厂搅合了,他大为震怒,直接去找司礼监王岳公公,两人吵了一架。要知道我们锦衣卫是听司礼监的,两人有些交情,但这么一闹,也是伤了和气,所以,宫中传出话来,要牟指挥使致仕。”我道:“我们都是新来的,指挥使是谁,还没有见过。如今换人了,没什么大影响吧。”宁博阳一愣,继而看看外面,低声道:“实不相瞒,你是张公公的人,我呢,是邱公公的人,邱公公和张公公亲如兄弟,更是太子殿下的亲信,所以,我们也一定要赛过兄弟。你我虽然都是新来的,但我比你年长一岁,经历比你多,我说话也不外道,我们都得好好干,干出了名堂,将来,锦衣卫就是我们的。”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道:“宁兄,我刚来这里,以前不过是个不着调的游方郎中,确实不太懂这里的规矩!”宁博阳一笑,道:“我来找你,也是告诉你,指挥使马上易人,有些案子就不要着急去做了,等新指挥使上来,我们再去立功,岂不是大大露脸?好男儿怎么能不建功立业呢?”他说得颇有气势,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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