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知道,朝堂之上必然是一番唇枪舌战,三位阁老以及那些文武百官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殿外将是虎视眈眈的东厂和锦衣卫,随时准备抓人。我只在仪銮司做了一个月,对于廷臣印象很模糊,他们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好脸子,这一点,确实不如宫中的太监们,有时他们看上去是那么随和和热情。昨晚原本是廷臣驱逐八虎,经过刘瑾等人一夜的痛哭,变成了今日的捉拿廷臣,局面就是这样翻来覆去,变幻莫测。我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寒冬腊月的北京真是冷。
而我其实不冷!锦衣卫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刚刚升任了千户,随即便被要求负责北镇抚司,当然顶头上司依旧是廖建忠。而薛申也被提升为千户,却是负责南镇抚司,据说南镇抚司是负责锦衣卫法纪和军纪的,但明显权力不如我们这里。要知道薛申是皇太后的亲戚,这样的安排,属实出人意料。北镇抚司有时候锦衣卫指挥使未必能指挥得动,因为它另外一个主人,是皇上。
而我也感觉到几分沉重。我做了千户,可以管许多人,廖建忠给我派来了两位百户,其中一位竟然是陆松,还有一位是谷大春,他也刚刚升任百户。宁博阳被提升为总旗,带领我原来的部属们,成了我贴心的人。而让我沉重的是,哈代被抓了起来,既没有押在诏狱,也没有押在了东厂,而是被关押在昔日西厂所在的昭义堂。
这个消息,是我临出发去包小柏那里取蟒服的时候,他告诉我的。我很惊讶,连问为什么?包小柏说:“东厂三位公公的事!”我更是一头雾水,包小柏道:“你那个兄弟,是唯一的证人,这件案子不破,恐怕凶多吉少,他一时难已全身而退。”
我连呼“冤枉”,说哈代根本不可能是凶手,包小柏一笑,道:“这就看你本事了,要么找到真凶,要么找到更有权的人,案子真凶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我彻底懵圈,把纪录薄给包小柏看,包小柏倒是挺认真地看了看,说:“这个凶手,应该是我们都认识的人,但我还不敢肯定,你先忙你的正事,回来再说!”
临走时,包小柏恭喜我做了千户,但他说话的时候,不是那么热情,甚至他的目光里,多少有些冷淡,这让我有些惶恐,抓人紧迫,我匆忙离开,心里一直在想,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常年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他知晓那么多事情。
一群乌鸦在头顶“呱呱”乱叫,宁博阳从后面骑马过来,道:“千户大人,前面就是杨洪的家了,我们该怎么办?”我扫视一圈周围,这里虽然是城西,大都是低矮的民居,远远不如京城别处热闹。大街上几乎没有人,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同样派人过来,让人惊讶的是,夏雨春负责这里。
宁博阳对于我做了千户,大为高兴,原本以为我会是一级一级往上升,不想我被皇上钦点,做了千户。他少有的恭维我,甚至和原来那帮兄弟说,准备请客,庆祝我做了千户。
当我提及哈代时,宁博阳却很冷漠,说:“被东厂盯上了,确实很难脱身。”待听我说想去救他时,宁博阳撇撇嘴,道:“三位公公可是东厂的眼中钉,肉中刺,其实他们死了,不知多少人高兴呢,所以,这案子没多少人上心,所以救哈代,一时怕是很难。不过,他也吃不了什么亏!”
我叹口气道:“虽然如此,我们毕竟是他的兄长,更何况,我做了千户,属下的事情,不能不管!”宁博阳一笑,道:“听说钱公公那里有门路,不妨去试一试?”
“哪位钱公公呀?”
“你忘了,我们锦衣卫里钱大人的兄长呀!”我一震,他说的是钱通的兄长钱宁,现为内监司太监,道:
“他不过是内监司的太监,哈代的事情,他怎么能说上话?”我想起昨晚邱成的话,宁博阳一笑,压低声音道:“钱公公虽不如那八位公公势力,但也深受皇帝信任,我看你试一试吧!只不过,要花些银子!若是张公公肯帮忙,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张公公一向不热心这些俗事,而且严厉,一般人可不好接触。”
宁博阳说着,目光四处看看,仍旧低声道:“你目前得势,像今天这样去抄家的事情少不了要做,我们可以乘机取些!”
我脸一热,我曾经收过不少官员给的钱,当然数量不多,我也为他们办了事。这些钱我没有留下来,分了一半给包小柏,另外一半,和属下们吃吃喝喝就用了,也给舒儿买过上等的衣物,只是没有来得及给她呢。如今宁博阳提起,我有些讪讪的,低声道:“这事做不得,大明律很严的!”宁博阳嘻嘻一笑,道:“我们又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我们苦命的兄弟。你慢慢就会知道,大明的官员,不都是你想的那样清廉,你以为诏狱里关的人,都是好人嚒!”
我哑然一笑,宁博阳又道:“哈代是锦衣卫门下的小旗,按说,廖指挥使出面,应该是名正言顺,只是你也清楚,你和廖指挥使都是张公公门下的,而张公公恰恰和钱公公不和,你说该怎么办?”
我不禁笑道:“你都说我是张公公门下的,我怎么能走钱公公的门路?”宁博阳眼珠转了转,道:“事在人为,举足轻重的人有时候是办不了小事的,正如我们这些小人物,办不了大事一样。不过,几年之后,这话未必是对的!”
我一直觉得宁博阳很神秘,而且廖建忠也和我说过,要提防宁博阳,但我们是结义兄弟,这份心思还是差了许多,眼见有人领着夏雨春来报事,我只能点点头,道:“等办完这趟差再说!”
昨夜锦衣卫下了文书,顺天府便封锁了这里,夏雨春更是万分积极。他远远瞧见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却又很快堆满笑容,未等别人开口,他深施一礼,道:“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夏雨春参见锦衣卫千户大人!”
我见他弓着腰,急忙说道:“夏指挥使,我们也算是熟悉,不必多礼,前面情况如何?”
“回千户大人,今日卯时,杨大人,不,杨洪从钦天监值宿归来,从早市买了些食物,就回家了。按照惯例,他辰时会再次出发!”
“嗯,既然如此,宁总旗,速带领各位弟兄,把他家围上,夏指挥使,你的人封锁街口,我们这就去抓人!”
杨家只不过是临街的五间小房子,庭院不大,院墙低矮。院中种了一棵柳树,正是寒冬季节,光秃秃的。房顶的烟囱已经冒烟,我们毫不费力地就闯了进去。本来想各个房间同时闯入,但我想起廖建忠说过,他家有位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我忽然有些于心不忍,问准杨洪居住的房间,示意宁博阳叫门。
门开了,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打开了门,她的面容端庄,虽然打扮普通,却有几分姿色。宁博阳举起腰牌,道:“锦衣卫来此办案,要见杨洪杨大人!”妇人并不慌乱,道:“我丈夫刚刚当值回来,正在休息,几位大人,可以到书房一坐!”
宁博阳摇摇头,态度生硬道:“我们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得阻拦!”说着,便往里间闯,我低声道:“不得莽撞!”大家还是涌进来,四处看看,不觉傻了眼,这里只能用四壁徒墙形容了!杨洪正在书房里闭目养神,我们突然进来,他吃了一惊,猛然惊醒,瞧见我们的装束,顿时明白。他站起身来,咳嗽几声,瘦弱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他两只眼睛布满血丝,一看昨晚就没有睡好,他捋捋胡须,冲我们拱拱手,道:“几位大人,容下官洗把脸,穿好官服,便和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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