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外面之人随意进入镇抚司,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毕竟是锦衣卫,说得好听,是我平易近人,说得难听,就是我管理松散,而且听说南镇抚司管理相当严格,无形中,我更有了压力。
如今,林生这样说起,我万分感激,起身道:“公公的话,确实让我感动,虽然有道理,但于情于心不忍。您若离开了,岂不让外人笑话我容不下一位长者?”
林生呵呵一笑,道:“厂卫是一家,家里有啥事,和外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所以,不要在意别人的话。千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镇抚司又是锦衣卫里的大衙门,你没有什么资历和经验,许多人未必会服你,所以,你的路还是长的,需要你时刻谨慎小心,又需要你办事果断。”
我再次施礼,道:“公公的话,我记下了。”心中一动,便把东厂、西厂厂公要来的事情,说了一遍。林生听罢,呵呵一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嚒,厂卫是一家,他们都是刚刚接管东厂西厂,用人的地方多的去,你呢,既有张永公公的背景,又有先帝的眷顾,所以嚒,他们必然要拉拢你。”我听了,心中稍许平静,林生道:“咱家临走之前,有一事相求!”他看看四周,低声道,“王守仁是咱家敬佩之人,虽然他得罪了刘公公,但罪不至死。而有些人,特别一些公公,包括东厂的,却想方设法要加害于他,咱家所以离开,也是怕有人借着探望之机,探视诏狱,图谋陷害。所以,咱家走后,你要多加留心,这也是咱家求你的事情了。”说着,冲我拱拱手。
我大为惊讶,虽然知道这位王守仁先生有大名,只是想不到东厂林公公也来相托,心中不免对这位王先生有了些许好奇,道:“请公公放心,我会亲自管理诏狱,确保王大人安全。”
林生点头:“这样最好,估摸一个月,就会把王先生放出去的。”我想起叶成大和平六哥委托的事情,心想这王守仁据说上表痛斥刘瑾等人专权,不亚于汉代的十常侍和唐代的李辅国等人,言辞激烈,事实清楚,听说皇上看了,为之动容。如果王守仁都能放掉,他们二人也不在话下。
我没敢直接说,而是委婉问道:“公公,王大人可以释放,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一同释放?”林生点点头,道:“听说你录得这些人的口供,基本上都可以放掉。他们都是跟风之人,不会真心反对咱们!”
我心中大喜,道:“是呀,这些人关在这里,也是怕得要命。公公们开恩,他们岂不是感恩戴德,想法回报呀!”林生却摇摇头,道:“历朝历代,都少不了权斗,特别是内外廷之间,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彼消此长,彼长此消。就看谁得势了,这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有时候我们就是一粒棋子,走哪是哪。”
我默默点点头,心情有些压抑。外面喧哗声起,听出是石义等人到了,林生笑道:“你本家大人来了,还不快去迎接。咱家不想见他们从侧门走了。”
我还想说几句,那吉茂通大嗓门子已经在院子里喊起来:“张英,张英哪去了?指挥使大人到了,还不快点出来迎接,当自己是新娘子不成?”宁博阳跟着敲门,连声道:“大人,大人!”
我站起身来,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发现林生早已经没了踪影,想必是从侧门离开。我赶紧出得门来,一行人已经奔过来。而两侧的林六、林七也是不见了。
“恭喜张英张千户!”为首正是石义、慕容钊和廖建忠,身后是薛申、花十春、顾大有、吉茂通等人,更奇怪的是,竟然有一个矮瘦和尚走在后面。
这些人除了薛申和那和尚外,纷纷笑脸看我,我赶紧拱手还礼,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有劳各位大人,快快请进!”
石义自然坐了正位,慕容钊坐了左首,廖建忠坐了右首,薛申等人依次坐下,那和尚坐了末尾,只是盯着我看,门口聚集了大批锦衣卫,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紧张地看着大家,廖建忠面带微笑,目光柔和地看着我,而慕容钊和石义说着话,薛申依旧冷着面孔。
哈代指挥着人给众人上茶,石义呷了一口,廖建忠道:“张英,可以开始了!”我瞧着东厂还没有来人,刚待开口,吉茂通已经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弟兄,今天是大喜之日,若问喜从何来?乃是我锦衣卫,又添一名壮士。”他说着,用手一指我,道,“张英,弘治十八年秋入门,虽然年轻,却是后生可畏,屡立大功。当今皇上钦点,提升为锦衣卫千户。”
我赶紧站起身来,只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嗓子发紧,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各位大人提携,也谢谢各位兄弟抬举,张英是新人,能有今天,都是大家的功劳。”
石义笑道:“张英,你不必客套,你和薛千户,都是我锦衣卫后起之秀,也是大家的榜样。”
吉茂通拉长声音道:“吉时已到,摆香案,上印信,放鞭炮!”早有人安排布置,这些我事前都是知道的。
鞭炮声起,我点燃三支香,恭恭敬敬磕了头,那石义给了我印信,又同我及慕容钊、廖建忠重新在香案前叩头施礼。礼毕,石义道:“慕容大人,您说上几句?”慕容钊笑道:“您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您说?”石义呵呵一笑,清清嗓子,道:“我刚刚来到这里,虽然是指挥使,其实和大家一样,都是做差的,做差的,就是遵从上司差遣。据我了解,张英很好,一直兢兢业业,不仅锦衣卫上下喜欢他,东厂、内廷,甚至皇帝都很看重他,所以,我刚才说他是榜样,就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有机会,成为他这样的人!刘瑾公公爱惜人才,从来都我们锦衣卫都是高看一眼,许多锦衣卫的弟兄,都在东厂、西厂当差,最近刘公公新立内行厂,还是需要一大批锦衣卫的弟兄去当差,所以,你们若有想法,可以和我说,当然,也可以和慕容大人、廖大人说。总之一句话,锦衣卫的弟兄,就是要遍布天下,为国所用!”
众人连声叫好,石义有几分得意,对慕容钊、廖建忠道:“张英是你们的得意兄弟,你们也说两句?”慕容钊一笑,道:“凡入锦衣卫者,皆是我们的兄弟,今天是,以后也是。”石义“嗯”了一声,脸露愁容,道:“慕容大人所言极是,我们既然能同吃一口饭,就该劲儿往一处使。来北京之前,我听说季了凡等一干兄弟,犯了大事,如今身陷囹圄,不免让人心中伤感,你们该和廖大人学学,做事精明,擅于谋略,公公们非常赏识廖大人,廖大人,和你的弟兄们讲讲?让他们日后都能趋利避害,进退从容!”
我们听了,觉得怪怪的,慕容钊不禁皱皱眉头,廖建忠依旧面带微笑,道:“承蒙石大人高看,属下说上几句。我是成化十八年入的锦衣卫,那年我十七岁,和张英等人一样,都是年轻人。既然石大人说我做事精明,这一点我不敢苟同,但我承认一点,就是忠义。只要我们心中有这两个字,再大的事情,都是小事。廖某不才,一直驽钝,却能遇到良师益友,不断得到提拔,慕容大人就是其中之一,如今,石大人又来到锦衣卫,相信石大人一定会带领我们,发扬光大锦衣卫。”
“这个自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石某不才,蒙公公厚爱,得以出任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官好当,是因为我们锦衣卫藏龙卧虎,进退有序;这个官也不好当,是因为朝局变化莫测,稍有不慎,轻则罢官,重则丢了性命,甚至丢了大家的性命。”石义说到这,顿了顿,道,“前番季了凡私通王岳、马敬,经东厂询问,季了凡供认不讳,马公公多次约我会审,说实话,那个惨状,我也是不忍目睹呀。好歹他认了罪,按《大明律》,当处以弃市,家眷统统卖身为奴。至于其他跟随他的锦衣卫,嗨,我心肠软,好说歹说,都活了下来,机缘恰好,并且去了西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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