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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拙而被道破,顾绮年坐蓐针毡,涌出股做贼心虚的羞愧。
她自认处理得极好,却还是被六姐发现了。
这种打量的目光扫在身上,让人颇不自在,她默了会,苦笑着开口:“姐姐谬赞,我哪里有什么才能?”
羽睫轻扇,顾绮年满脸愁色望着对方,低声续道:“就是惦记着外祖母的病,想着等会见了姨母,也不知能否劝动她去何府,心中焦虑罢了。”
既然已经拆穿,辩驳和解释都于事无补。何况,刻意的强调,反而让人多想。
闻言,顾锦年倒没有怀疑对方话里的真实性。
去年英国公府二房的小姐选为皇子妃时,李家是何等的风光?但没出半年随三殿下共赴黄泉,红颜薄命,世人皆道皇恩难消。
这事早就传遍京城,且李二夫人与何老夫人的矛盾,几大世家亦早有耳闻。何老夫人原先只是微恙,恶化成今日这般严重,无疑是心病所致。
九妹妹此番担忧,不无道理。
她轻声接话:“原来妹妹是心里有事,怪不得不在状态,我还以为你有意让我赢呢。”
“六姐棋艺高超,哪里用得着我让?”
将棋盒盖上,顾绮年望向门外,欲要起身。
顾锦年似看出了她的想法,再道:“你莫要急切,没这么快的。穆家三番四次登门,对这门亲事重视的很,咱们府上又拖了许久,穆夫人今儿亲自过来,怕就是永兴伯府里等耐不住了,必不容易应付,母亲是肯定没这么早出来的。”
话落,冲外唤来婢女,又吩咐道:“使个人到永清堂外候着,若是母亲出来了,就过来禀报声。”
“真是麻烦六姐了。”
“你我姐妹,这么见外做什么?”
六小姐笑容和煦,让丫头将棋局收了起来,改问道:“妹妹可会弹琴?”停顿了下,添道:“不会又只是略懂一点点吧?”
玩笑似的打趣语调,却不像普通的揶揄。
顾绮年神色如常,“昨儿大伯母命人去我屋里拿了绣样,是考女红,姐姐现在莫不是想试其他?”
她摇摇头,在对方略有讪意的眼神下续道:“不是故意拂姐姐的面子,实属我心里不安的很,如若弹得不好,错了音律,你又要说我故意隐藏实力糊弄了。当日在祖母屋里,我就说过并不精通,六姐难道还不信?”
“瞧妹妹这话,说的怎这样严重?”
顾锦年忙笑,她心思被道破,尴尬可不比顾绮年方才少。
毕竟,就算确认了眼前人刻意遮掩锋芒,又能如何?
老夫人是祖母,长者问话,她谦虚作答,亦无错可纠。
“不瞒姐姐,女儿家闺中所修的几项我确都学过阵子,只是我那点见识还真不好和京里的姑娘比。就说刚刚的对弈,虽说我精神难聚,胡思乱想着落错了子,但姐姐都能看出来我的错处在哪里,岂不是更厉害?”
顾锦年被赞美了番,虽说表面上没表现出欣喜,但心底终究很受用。
谁不愿意被人捧高?
何况,她对自己的棋艺一直都很有自信。
不过,谦词还是得说,“瞧你,跟我还说这些虚套话?刚刚是侥幸而已,等你外祖母身子好后,咱们再下几盘。”
顾绮年也不拒绝,喃喃道:“但愿外祖母早日康复。”
待快到午时,打发去永清堂的婢子还没回来。
六小姐就安抚,“放心,就算我们家留穆夫人,她也不会在这用膳的。”
两家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种地步。
顾绮年点点头。
婢女书绘进屋请示:“小姐,奴婢去大厨领了膳食来,可是现在摆上?”
顾锦年颔首,“摆上吧,将九小姐的碗筷也添上。”
就算永兴伯夫人不会在侯府用膳,但顾绮年也不可能空着肚子去英国公府,回到阙梅苑也是一人,没理由推辞。
饭后吃茶闲聊,说得大致是太原风光。
六小姐没离开过京城,听得新鲜,亦不时说着京城的事例对比。
正说得兴头,派出去的丫鬟回来了,道世子夫人正在送永兴伯夫人离开。
顾绮年就起身告辞,道先回院子收拾下,待大伯母用好午膳再去请示。
六小姐送她到院外,看着对方远去才转身回琉园。
随在旁边的书绘即询道:“小姐,奴婢现在去给大*奶回话?”
“是得去告诉她,否则大嫂还总担心咱们府里的姑娘配不上她娘家里的兄弟。”
竟是有几分低嘲的意味。
书绘不由回道:“大*奶都是在替您前程铺路,当初二姑奶奶的亲事,不就是她向老夫人提议的吗?”
本想借着庶姐是将军府大少奶奶的关系,从而攀上元平公主,好在宸王选妃时多得几分胜筹。
而事实上,这两年下来,自己也确实取得了元平公主的喜欢。要知晓,公主自陆驸马离世后性情极冷,京中的名门闺秀可是鲜少能入她眼的。
过去总以为,本着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及祖父声望,加上宫中长姐的疏通帮衬,最后再让元平公主在宸王面前说上几句,宸王妃的身份唾手可得。
谁能想到,会突然延迟两年?
她早已及笄,比她仅大一个月的五姐待冬日都要出阁,哪里还等得了?
书绘自然明白六小姐近期心中郁结,但选秀那种事本就是赶巧。
宸王要延后,太后都恩准了,还能怎么办?
只是放眼整个京华,还有哪家儿郎能比过圣宠正沃的宸王?
顾锦年在公主府,曾偶然遇到过一回。
她当时就想,即便当真做不成正妃,但以自己的条件,侧妃绝对是能够的。
亲王选妃时,一正二侧,都是有名册的。
她就从不曾想过会有其他可能,对现在家中安排的另外对象,更没什么兴趣。
只是,顾锦年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
她的婚姻,从来就不只是一个人的事。
顾绮年回到阙梅苑歇了会,幻想着等会见面姨母时该如何开口,难道真直接哭着对她说舅母想自己做儿媳妇?
这种话,从待字闺中的她口中说出,总觉得很怪。
但娘亲分配的任务,又不敢不应。
算着时辰,估摸大伯母应该用完了午膳,顾绮年就动身往荣华堂走去。
经过花园凉亭旁拐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争执声。
嗓音很有辨识度,是五婶婶卢氏。
其实,也不算是争执,就是她的声音有些激动:
“……三嫂,怎么说妙姐儿可是你的亲闺女,难道她的婚姻大事,你丝毫都不关心?永兴伯府与咱们府上是什么关系,妙姐儿做了他家媳妇会有什么待遇,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数。
娘她为何迟迟都没有应下,不就是念着妙姐儿是三哥的嫡亲血脉,不忍心将她的未来蹉跎在穆家里?这事又不难,你出个面拒绝了穆夫人,往后大嫂和老夫人自然会给妙姐儿安排门顶好的亲事。
你现在不表态,是真想将妙姐儿嫁过去不成?”
三夫人贾氏的嗓音很清冷,透着几分漠不关心:“妙姐儿的亲事我本就做不了主,你也不必来劝我,我嘴拙不会说话。”
顾绮年暗道这是撞见了三伯母和五婶,窃听长辈对话太不合规矩,只是去荣华堂就要穿过这条小径。
她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发现先松了口气,而银娟和蓝苏亦是机灵的,都屏息没发出丝毫声响。
娘亲总说,管好自己屋里的事就好,没必要卷入其他事非。
如永兴伯夫人等人物,自有祖母、大伯母她们应对。
何况,四房在侯府本就是人微言轻。
她亦不是爱打听事的性子,就想着退回去改走另外的远路。
然刚刚转身,听到五婶接下来的话,提起的脚生生的又放了回去。
“妙姐儿又不是佳姐儿、绮姐儿她们那样的身份!你若是真有想法,难道娘她会不考虑?三嫂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就你这种万事不管的性子,若非是娘的亲儿媳,比咱们这些人亲近了些,换在任何府里都讨不得好。”
五夫人好说歹说了半天,见对方依旧不开窍,跺脚烦躁道:“大家名门里,谁家闺女的亲事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妙姐儿算是好的,娘和大嫂还真心在替她未来考虑。
你想想先前的思姐儿,不就是因为大哥想让锦姐儿得到元平公主青睐,这方嫁去的陆家?陆家虽空有将军府的名号,但自从陆驸马离世后早就没什么作为,这些年不就是靠着元平公主?
再说二房的安姐儿,因为秦院首治了大哥的病,两人吃酒后说想结个亲,家里因为人情不好推拒才将她嫁过去。二嫂她要强,这回想给佳姐儿挣个好前程,就将刚回京的四嫂母女都视做了眼中钉,但为什么不敢挑你和妙姐儿的事?不就是因为娘和大嫂都待你们不一样?”
“五弟妹,你特地把我拉过来就是说这些?”
三夫人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平静道:“我知道你会说话,老夫人她也喜欢你,就派你来当说客。只是,呵,别以为我终日不出门就不明白,家里不好拒绝,就想推我出去,将来永兴伯府怪罪起来,只当是我这做娘的不明好坏,看不起他们穆家的子孙。
你也不用拿妙姐儿跟家里的其他姐儿比?我早就看得明白,我女儿的事怕就我这做娘的最没权力开口。老夫人是妙姐儿的嫡亲孙女,但她更疼的是三爷,可不是我们娘俩。
妙姐儿的事,我不会管,你们拿主意!”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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