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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是何氏的亲姐姐何青芝,廉王妃随廉王离世后,圣上对英国公府表彰,赞李何氏教女有方,封她做了二品诰命。
延庆侯府里的人都有些意外,四夫人等车队抵京还不过半日,她这就登门拜访了?
想必是早命人暗中留意着。
顾绮年陪娘亲迎出去,凑见世子夫人身边的翠娥引了李姨母到阙梅苑。
姐妹相见,两人携手紧握进院,李姨母热泪盈眶。
到了屋里,婢女奉茶退下,李姨母抱住了娘亲低泣。
口中不断喊着“五妹”。
顾绮年静静的站在旁边,想着等姨母情绪平复些再上前请安。
凤茹表姐本成了皇家儿媳,正是风光夺目的时期,然成亲不到半年就随三皇子共赴黄泉,后虽被追封为王妃,但人已离世,这些虚名还有何意义?
身为人母,内心必然是伤心欲绝。
李何氏泣不成声,同久未相见的亲姐妹诉苦:“……我是盼着她能飞上枝头,但眼见着好日子来了,谁知会遇到这样的祸事?五妹,我就茹姐儿一个闺女,若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她嫁个普通人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她才只有十五岁……”
顾绮年在旁边听着也难受,自古谁不是盼子成龙盼女成凤?
姨母本没错,她想表姐成为人上人的苦心,有何不对?
凤茹表姐能得幸被选为皇子妃,原是件天大的喜事,但最终红颜薄命,这就好比上天跟她们开了个玩笑。姨母此时心中懊恼不已,做出无限个如果假设,幻想着如果不送进宫就不会断命。
但又怎还可能重来一次?
再多的不甘后悔都只能吞进腹中。
何青蔓忙不迭就安慰起姐姐,若说先前没回京前她对身前人抱怨何老夫人的这事颇有微词,但现在更多的是理解。
理解一个母亲失去爱女的心境。
她温声劝语:“大姐,世事难料,你也别太内疚。茹姐儿在天之灵见你这般,心里也是难安心的。”
廉王夫妇离世已有好几个月,李何氏却依旧一身素衣,面色憔悴、眼眶泛红,想来这些时日都是以泪洗面。
她松开亲妹,用帕子抹着通红的眼眶,无奈的接道:“五妹,若是老天要带走茹姐儿,她生病乏天无术我都认了。但、但偏生……”
李何氏心中埋怨皇家无情,只是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又不能出口,最终只化为长长的叹息。
“我心知姐姐伤心,但刚回京对这些事亦不了解,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不过事已至此,茹姐儿已经去了,您又何必总惦记着让自己不好过?”
何青蔓抓着对方的手不停宽慰,说了半晌又问道:“我刚回京,正想着命人去给你和母亲报信,可巧你就来侯府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李何氏移过视线,望向顾绮年。
她并没有忽略这外甥女。
见状,何青蔓即招手轻唤:“绮儿,还不来过来见过姨母?”
早前在院前虽简单行了礼,但当时李姨母情绪激动,只淡淡冲她点头,并未深语。
顾绮年乖顺的福身请安,“姨母。”
李何氏这方坐直了身子,嗓音略有沙哑的歉意道:“姨母许久未见你们母女,没把持住失态了。”
勉强笑着,却透着几分长辈的温柔和慈爱。
她伸出双手,将顾绮年的手握在掌中,手心里暖暖的软软的,李何氏笑得越发温和。
“绮姐儿都这么大了,我记得你跟你爹娘离京的时候还梳着两条羊角辫,就那么丁点大,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李何氏抬手比划着,复问道:“今年十二了吧?”
“姨母记得真清楚。”
或是眼前的笑容太过慈祥,顾绮年亦没有太多生疏感。
“十二了。”
李何氏目露回忆,看着身旁人笑道:“我记得茹姐儿十二岁的时候,我们家三姑子进京做客,当时家里就有意想撮合她家的宇哥儿和茹姐儿,是我不舍得闺女嫁得太远给推了,否则现在……”
渐渐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何青蔓就搭上她的胳膊,诚心劝道:“大姐莫总念着过去,今后我带绮姐儿常去陪你。”
“是啊,如今妹妹回了京,我也总算有个说心里话的人。”
李何氏从不轻易信人,总觉得夫家的亲戚没有自己血亲亲切,是以过去那些年总是亲近依赖着娘家何府。
她心中藏了事,宁愿回娘家商量找对策,也不喜欢去告诉小姑妯娌。
但前阵子与何家闹了矛盾,没有倾诉对象,所有的委屈和想法就只能憋在心里。
她总盼着何青蔓回京,哪怕多年没联系,但终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打心眼里愿意亲近,此刻望着亲妹和外甥女,心中方暖了些。
李何氏不停说着心里话:“茹姐儿出事后,我每天都埋怨自己。若是当初将她嫁给了普通人家,便是离了京远些,也总有见面的时候,哪像现在天人永隔的……五妹,姐姐这心里悔啊。”
顾绮年和姨母面对面站着,见她泪水又破眶而出,就拿了自己娟帕替她擦拭。
李何氏直接握住她拿着帕子的手,湿着眼眶摸了摸外甥女的脸,轻道:“绮姐儿可真懂事。”
顾绮年就觉得喉间泛涩,心疼起姨母,有些酸楚。
李何氏就不断打量着她。
须臾,松手道:“瞧我,好不容易见了面,该开开心心的,竟说些烦心事,倒让你们母女俩陪着我不好受。”
她借机转开话题,问道:“南哥儿也跟着回来了吧?”
“回来了,还在外院收拾着呢,我让人叫他过来见见你。”何青蔓说着就要喊人。
闻者忙制止,“这倒不用,都在京城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总能见着的。”
侧身望着姐妹,李何氏敛了神色严肃道:“五妹,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顾绮年便自觉的出了屋子。
“大姐特地过来,是跟绮姐儿有关?”
何青蔓没有忽视对方看自己女儿时的目光,总觉得有些异样。
“并不全是。”
李何氏摇头,喃喃道:“你能回京,本是件极高兴的事。茹姐儿刚走的那段日子,我就特希望你能在身边陪我说说话,但毕竟不好冒然写书信过去打乱你和妹夫的生活,后来得知何家那边写了,我就让人注意着你们的行程。
五妹,我晓得你回京是因为母亲的病,也知你心里藏了话想劝我。兄嫂都说我不孝,责我不该将茹姐儿的事怪罪到母亲身上。
但我不怕将实话说与你听,当初三皇子要选妃,我还真没打算将茹姐儿送进宫去。”
她说着话,搭在对方胳膊上的力道渐重,透着她心底的怨愤。
何青蔓诧异,便问:“姐姐是不想茹姐儿卷入皇室宗亲?但最终何以还送她去选秀?只因为娘亲的劝解?”
李何氏就抬了眼看她,泪眼婆娑,摇着脑袋回道:“娘若是当真是替我和茹姐儿的前程着想,出了这种事我也怪不得她,只当是我们母女没那个享福的命。
五妹,我不瞒你,我迟迟没有给茹姐儿说亲,确实是想攀皇室宗亲。当时三皇子选妃,我们英国公府原先准备送进宫的是三房的彤姐儿,但我去何家时,母亲就劝我,道我不该让茹姐儿错过这机遇。”
“机遇?”何青蔓语气微沉。
李何氏便出言解释:“我大伯英国公在圣上面前颇得器重,我们李家的姑娘送进宫被选中的可能是极大的。
娘就告诫我,道二爷和公爷兄弟情深,怎么都要比三房亲,没必要平白将这种好事让给彤姐儿,就说服我让二爷去求了大伯改送进宫的人选。
当时我家茹姐儿虽说没及笄,比三房的彤姐儿还小了一岁,但模样修养都不差,我也觉得没道理给三房让道。但就、就这点心思,便做了糊涂事!”
何青蔓听长姐话中满是怨愤和埋怨,就直接问她:“姐姐方说母亲不是真心替茹姐儿着想,这话怎么说?”
“五妹,你可还记得心姐儿?”
何青蔓稍以深思,便想起娘家大哥何伯鸿有个女儿名叫何丽心,年纪约莫十四五岁。
她点头不解:“这事与心姐儿有关?”
李何氏就冷笑,嘲讽道:“五妹,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原是不信的,如今却不得不信。
你这些年不在京城,我唯恐娘她在家里受大嫂的闲气,是三天两头的带茹姐儿回去看她。你想必也记得,咱们大哥虽然是个顶实在的性子,但大嫂她多厉害?
我是生怕娘受她分毫的欺负,还时常让茹姐儿小住在那。娘总口口声声的说疼我,赞我的茹姐儿比她几个孙女都还要贴心,我也总相信她是真心的。
可关键时候呢?还不是向着心姐儿?!她劝着我送茹姐儿去参加三皇子选妃,不还是为了心姐儿的前程?”
这些,何青蔓听得就有些糊涂。
李何氏见她神情迷茫,凑近了询问:“五妹,你且想想你们侯府里的几个姐儿。听说五小姐去年订了亲就准备今年入冬后出阁,七小姐最近好似也有说亲的风声,但身为你们长房嫡出的六小姐,太子妃娘娘的胞妹,何以没有任何说亲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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