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翻看得仔细,随着他的动作,另外一些没有看到的人,这时也看清了那图上的画。
这是一副春宫图册!
这图册上的妇人,全是一个,与陈嫣一模一样的面孔上,那颈间还点着一颗与陈嫣一模一样的大痣。
在第一页,图册上便写着一行字,“嫣夫人者,扬州刺史之妾,艳动西南东南两地,色倾刺史父子两人。嫣夫人有何美妙之处,竟能让刺史父子不顾伦常?因其精通房第之术也。下面有图一十有三,每一图集中的丈夫,都是嫣夫人的入幕之宾,今详绘于此,与世人共赏这官闱富贵门第的风流雅韵,”
翻开第一副图,画的是两个光着身子的男女,以那老汉推车的姿式做那羞耻之事。而下面有一行字,“荆州官某,大耳,耳后有痣,痣上有毛两根,与嫣夫人相好已久。嫣夫人曾赞其”器大能久””。
一连十三图春宫图,每一张图中的光身美妇,都是嫣夫人,而每一张图上,都绘着一个男人,每个男人的下方,都有对男人的外貌职位的介绍。因介绍的都是那人显著的特征,几乎是让人一见,便一目了然。
翻着翻着,蜀郡太守双手颤抖起来。他心惊肉乱地想道:幸好嫣夫人看不上我……
四下安静之极,只有脸色灰败的陈嫣,那牙齿相叩的声音传来,只有那画册被人翻动的哗哗声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轻抿着盅中的美酒,意气闲适地卢文轻叹出声,“这样的图册,已是各大青楼人手一份?”
那护卫朗应道:“正是。”
“真是可惜。”她微微弯腰,伸出中指抬起陈嫣的下巴,卢萦怜惜地看着她,温柔多情地说道:“嫣夫人如此美貌,又得到丈夫一心一意的爱宠。为何还有不足之心?这下事情闹大了,可怎办是好?嫣夫人如此佳人,竟不被上天垂怜,落不得一个好下场么?”
卢萦这话,很温柔很温柔,着实句句是安慰怜惜。
可陈嫣听着听着。却害怕得浑身如抖糠……直到这时,她才记起,她家那个半截入土,皮肤干枯得让她厌恶恶心的老头,也是杀人从不手软的角色。她才记起。陈氏家族几百口人,还依附着她,她如倒下。他们全部讨不了好。她才记起,自己只有美貌,如果名声败坏得美貌已不能用,她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强烈的恐惧,令得陈嫣牙齿格格作响,虽是依恋卢萦手指的温暖,她却没有办法向这个如意郎君求助。
这时,卢萦姿态优雅地站了起来。掏出一块手帕拭了拭刚才碰过陈嫣的下巴的手,顺手把那手帕嫌恶的一扔后,她提步就走。在经过萧燕时,她斜睨于她,提醒道:“方萧氏。太守大人要走了,你还不快跟上去把你夫君领回家?”陈嫣要倒台了,她下过的命令自然做废,便是蜀郡太守还有意扣人勒索,听了卢文郎君这句话,也会不敢了。果然,卢萦的话一落下,那太守马上笑容可掬地说道:“正是正是,本是一场误会,夫人马上就可以与您的夫君团聚了。”
卢萦离开不久,众人也跟着离开了。嫣夫人势大,又极喜欢在成都上流圈中显摆,这一次春宫图事件,对所有世家来说,都是值得关注的。不管是以前在她身上投了资的,还是得罪了她的,都在关注着。
卢萦一回去,便开始准备行装,想找个时间去刘疆给她伪造的“出生地”去看看。刘疆在成都江州这一片经营多时,不管是地方官还是黑道中,都有绝对忠于她的人。所以,给卢文伪造一个出生地对他来说,并没有难度。
只是她父亲卢及的真正骸骨,还是在汉阳……这移骸骨是大事,欺谁也不可欺鬼神,卢萦想着,只要四殿下不到成都来看着她,这移骸骨之事便推一推,反正,她现在是不能去汉阳那地方的。
在卢萦开始忙碌着准备时,陈嫣春宫图一事,以极快的速度从青楼等下层地带散布开来。这些图册先是在各大青楼流遍了,然后是暗娼所在,再是市井,然后再到世家权贵圈。等于世家们人手一册时,陈嫣的裸身画像,已是泛滥成灾。
卢萦也知道,这阵子,陈嫣想尽了各种办法。
她深受丈夫疼爱,原来她还打算着向丈夫哭诉,说是被人有意陷害,那害了她的人故意画了她的裸身像,编出她**的故事四处散布。
可是,这个看起来是有用的办法,却很快被否定了。为什么?因为陈嫣的画像是从先从青楼流出的。从那种肮脏之地流出,令得她的丈夫,以及丈夫的家族都成为笑柄,便是她有一百个清白,有一百个苦衷,也改变不了夫家颜面被损一事。更何况,画上的人根本经不起查,一查,任何人便可以得知,陈嫣确实与他们的来往过于频繁……
在陈嫣开始张惶焦灼,苦寻对策时,卢萦也收到了刘疆的飞鸽传书。他说他一切都好。
把那小小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看着,卢萦咬着唇,突然抬头问道:“我现在若是去滇地,会不会有问题?”
护卫一惊,他寻思了一会后低头说道:“四殿下不是说他也会到成都来吗?”
一句话令得卢萦垂下了头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一护卫上前禀道:“郎君,四殿下令你马上返回洛阳。”
卢萦腾地站了起来。
她疑惑地蹙着眉,问道:“是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事?”
那护卫说道:“我们的人也来了飞鸽传书,说是宫中议起圣上和皇后的大寿,有大臣说你擅长风月之乐,清老也直说你不错。四殿下的意思,是让你早点回去做做准备也好。”
原来是这样。卢萦恩了一声,说道:“那就准备起程吧。”
“是。”
见那护卫应了,卢萦留恋地看着外面,低声说道:“到街中走走去。”
“是。”
马车驶上了街道。
在卢萦地指使下,马车缓缓驶入她和卢云曾经呆过的巷子。看着这熟悉的巷子,望着那些似乎不曾变过的面孔。卢萦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没有回来时,她老想着回来。可真正回来了,也见到了尚缇等人,却已各自婚嫁,以往的一切不过是记忆,笑得再开怀。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便是她大着胆子承认自己就是卢萦,也不可能有从前那感觉。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走在一条条卢萦熟悉的街道上,然后来到了卢云曾经就读的书院外面。
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流,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卢萦陡然发现。其实,这里也不曾给过她归宿感。
暗叹了一口气后,卢萦低声说道:“走吧。”
马车刚刚回返。只见迎面一辆马车劈头而来,转眼间,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卢文郎君?”
卢萦掀开车帘看去。
马车中露出面孔的,是陈术,而在陈术身侧,策马而立的,则是华昌。这两人都是脸色青黯。非常憔悴中带着焦灼。
见到卢萦露出面孔,两人专注地向她盯来。
对上陈术的目光,卢萦淡淡说道:“这位君子唤住卢某。可有贵干?”
陈术只是盯着她。盯了一会后,他突然说道:“对阿嫣下手的,是不是你?”、
他只是吐出这几个字。只听得“铮——”一阵清脆的兵器出鞘声传来,却是筹拥在卢萦马车旁的六个护卫,齐刷刷地抽动了佩剑。
也是奇怪,明明只有六人,明明只是这么一抽剑,陈术却感觉到那种令他胆颤的威压。
当下,他的脸白了白。
这时,卢萦看向他,淡淡说道:“这位君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陈术苍白着脸,已说不出话来了。策马而立的华昌,却暗哑地开了口,他盯着卢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是你……成都的各大青楼,向来要看阿嫣脸色。这一次他们敢散布这样的图册,见到了阿嫣派去的人,不但不害怕,还说,谁让阿嫣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有人告诉我,是阿嫣冒犯了洛阳来客,所以该有此劫。”
他瞪着卢萦,沉声说道:“这阵子来头极大的洛阳来客,只有卢文郎君你!”
却是斩钉截铁。
卢萦懒洋洋地向后一倚,她漫不经心地瞟了华昌一眼后,垂眸问道:“所以,你们只凭着这一点似是而非的猜测,就敢找我算帐?”她冷冷说道:“你们胆子不小啊!”
华昌和陈术一噎。
卢萦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多话,直接命令道:“走吧。”
“是。”马车再次驶动,转眼间便把他们抛在后面。卢萦想到就要离开成都,让驭夫继续沿着她熟悉的街道转了一圈后,眼看天色不早了,这才向府中返回。
卢萦刚来到府门处,一个护卫便上前低声禀道:“今天,嫣夫人遇到了三波刺客。都是那些上了春宫图册的男子的家族和妻室派来的。此事已然闹大,如果引得扬州刺史追究,这十三家,都难逃干系。现在,这十三家在全力压下春宫图册,杀死陈嫣,只是为了把这一场风波彻底消于无形。只要众人联手控制住这边的风声,到时再向扬州刺史报个嫣夫人暴病而亡,那扬州刺史未必不会相信。”
他刚说到里,又有一个护卫大步而来。第二个护卫也低声禀道:“郎君,刚刚得到的消息,陈嫣的家人在引得华昌和陈术离开后,给陈嫣灌了一盅毒酒。陈府也以为,若是陈嫣以清白之名死去,扬州刺史或许会因顾念陈嫣而怜惜陈府数百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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