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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承瑞正想得出神,外头候着的小丫头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瞄着睡着的钱大奶奶低声回了话:“世子爷,侯爷遣了人过来,请您去书房。”
林承瑞忙将手里的扇子递给小丫头,手指凑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小丫头接过扇子,刚要上前替钱大奶奶打扇,被钱大奶奶睁开眼睛伸手挥退了。
“不用了。赵嬷嬷呢?”
“回奶奶的话,赵嬷嬷才刚被夫人叫去了,还没回来。”小丫头一边利落地答着话,一边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钱大奶奶的手臂。
“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的?进屋多久了?”
“世子爷一回来就来看奶奶,才进来没多久。奶奶正睡着,世子爷不让打扰奶奶。”小丫头扶着钱大奶奶站起来慢慢在屋子里走动着,声音清脆,叮叮当当的似珠玉一般。
钱大奶奶顿住脚步,目光淡淡地扫过小丫头年轻娇俏的脸庞,想起赵嬷嬷先前说给林承瑞安排通房的话,心里冷笑,却止不住地涌起一股酸涩和不甘来,自嘲般轻哼了一声,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手慢慢握紧了又缓缓松开,看着外头明亮灿烂的日光,目光坚定地笑了起来。世子爷性子好,又顾念着她,她还年轻,还没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就算是真的人老珠黄了,她的丈夫,她这院子,也容不得别人来指手画脚,夫人也不行!
正院后头的书房里,崇安侯林致远背着手站在书桌前,紧拧着眉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桌上的一副字帖出神。
“父亲。”林承瑞在书房门口顿住脚步,轻轻扣了扣门。
林致远收了桌上的字帖子,朝林承瑞点了点头,示意林承瑞进屋。
“一大早去哪儿了?”
“同诚意伯府刘三弟去揽月楼看了会儿文会。”林承瑞规规矩矩地答了话。“后头他们几个一处喝酒,我就借口躲回来了。”
林致远板着脸嗯了一声,沉吟片刻才开了口,面色严厉,声音里却没几分怒气。
“你才读几本书?也学那些败家子瞎折腾什么?你这性子又经不得人多说,跟着那些混小子去胡混干什么?这段日子你别出去了!就在家里闭门读书,什么时候把你三叔那屋子里的书读完了,什么时候你再出去看那劳什子文会!”
林承瑞听着林致远的训话。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眉间松开,整人个都轻快了不少,忙点着头应了。
林致远蹙着眉表情严肃地看了林承瑞一眼,心里无奈地自嘲着,挥手让林承瑞出去了。
那幅字贴……林致远揉着额头叹了口气。他老了,儿孙不成器,愧对祖宗先人,身体也不比从前年轻时经得住折腾了。天一热。这病也多,看样子明儿得上折子告个病假。
西宁王府里,西宁王摇着把破旧的扇子闲闲地靠在书房的藤椅上,听跟前站得笔直的中年男子慢慢回着话。
“……照王爷的吩咐,信都送出去了,卢平那头是老四亲自去的。平梁府那边的港口,也开始动作了。徐家人做事仔细,朝廷的探子还没得到信。另外,朱七同二少夫人手底下管着南北货物交接的廖掌柜会了两次面,一次在揽月楼。另外一次……在慈寿寺附近。”
中年男此面色柔和了些。看着西宁王笑着感慨了一句:“想是二少夫人跟李道长透了话。二少夫人年纪小,看事情倒是看得远……”
“这事儿,那兔崽子跟我提过。”西宁王板着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里的笑意却渐渐显了出来,看着外头**辣的太阳,没头没脑地又点着头自言自语般感叹了一句:“那丫头不错。林家也不错。”
中年男子会意,也跟着点头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诚意伯府上,诚意伯刘怀瑾同二弟刘怀慎也在书房关着门议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树叶摇晃的沙沙声。
屋子里只刘怀瑾和刘怀慎两人相对而坐,刘怀瑾捻着胡子,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来。半晌才轻哼一声开了口。
“孙家老爷子让人递了话过来,他年岁大了。想享享清福。”
刘怀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若无其事地呷了口热茶,轻声笑道:“孙老爷子倒是看得开。这会儿躲开了,也是真清净,孙家那些个后辈,呵……会守成就是福气了。这当口递话过来……孙老爷子是要大哥举荐人?这老狐狸还真会盘算!大哥想好了荐谁?”
刘怀瑾扯着胡子瞪了刘怀慎一眼,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拧着眉头慢慢吐了口浊气,眼里划过一抹讽刺的冷意。
“我有什么人可荐?我们刘家的人都没读几年书,管不了国子监那块地方。孙老爷子做了这么些年的国子监祭酒兼内阁大学士,肚子里必定有不少人选,还轮不到我们来指手画脚。”
刘怀瑾说到此冷哼了一声,眼底的冷笑一闪而过。
刘怀慎挑了挑眉,低头看着手里的青釉白瓷茶杯,似看出了神一般,好半天才抬头笑着轻哼道:“陈老三在翰林院多年,在那些文人士子群里也有几分名气,做个国子监祭酒倒是绰绰有余。至于内阁学士,陈家可有好几位人选……”
“那是陈家的事!”刘怀瑾目光沉了沉,一脸严肃地地瞪向刘怀慎,厉声斥道,“这事儿你别去搀和!”
刘怀慎耸了耸肩,眉角笑意散开,见自家大哥眼里聚起了怒气,忙敛了笑意,坐直身子点着头咳道:“大哥还当我是三岁小孩不知轻重?您放心,我半句话也不说,就是圣上问了也不说。陈家的事,我也懒得去搀和!”
刘怀慎瞄着刘怀瑾的脸色,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笑道:“要我说,朝廷里的事咱们刘家都别搀和,索性躲远些,省得招苍蝇。”
见刘怀瑾脸色虽紧绷着,却只是淡淡地撇过来一眼,没反对,也说赞同,眼里波澜不兴,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刘怀慎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斟酌着笑道:“这京城都住了大半辈子,看也看烦了,倒还真想到别处看看去。先前听小妹说南边景致尤其好,春花秋月,处处都是美景。江南又是人杰地灵之地,英才辈出,还真是让人心生向往。呵呵,就是……塞外也不错,地方广阔,听说站在塞外吹吹风都能生出股豪情逸致来……嘿嘿……反正都与京城不一样,出去走走也好。”
刘怀慎自顾自地嘀咕着,仿佛根本没看见刘怀瑾眼里的凝重和暗沉一般。
“刘家世代居于京城!刘家的根在这儿!”刘怀瑾盯着刘怀慎,目光幽深,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里却隐隐透着些无奈。
刘怀慎干笑着瞄了眼刘怀瑾,嗫嗫地住了口,呵呵笑了两声,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又讪笑着替刘怀瑾重新斟满了杯子。
刘怀瑾目光严厉,直直地盯着刘怀慎,半晌才无可奈何一般摇着头叹了口气,语气苍凉而寥落,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还不到时候……刘家,不能败在你我手里!”
刘怀慎脸上的笑意滞了滞,随即渐渐敛去,眼眸微沉,盯着手里的茶杯,缓慢地叹了口气。
“大哥还记不记得母亲说过的话?”刘怀瑾语气很轻,似感慨又似自言自语,嘴角隐着些怀念的笑意。“母亲总说晚丫头像父亲,虽是个丫头,却有不输男子的智谋和魄力。难得卢二居然还带了她去北边,西宁王也没反对。”
“她到底不姓刘。”刘怀瑾的紧绷的脸也渐渐松了下来,微微叹着气苦笑了一声,“她若是我刘家的女儿……”
刘怀慎看着刘怀瑾脸上的动容,心思微微一动,笑着挑了挑眉。
“大哥糊涂了!咱们刘家也没个女儿,那丫头又是个讨喜的,我就拿她当亲生女儿看,难道大哥不是?”
见刘怀瑾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刘怀慎心中有了些底,继续笑道:“那丫头又是母亲手把手教导的,真算起来,晚丫头在咱们府上的时日倒比在林家待得还久些。再者说——”
刘怀瑾顿了顿,放下茶杯咳道:“林家子孙一辈,也没什么人……”
“得再等等,北边不比南边,刘家不能冒险。”刘怀慎扯着胡子,眉头紧蹙着叹了口气,语气却不容置疑。
刘怀慎见状也不再多说,将杯底剩下的茶喝了个干净,嘿嘿笑着背着手转了出去。
隔天一早,孙家老爷子往朝廷递了告老的折子,在朝堂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成明帝哭诉着,从先帝在世事一直念念叨叨地说到了成明帝即位,又说到了如今。直念叨了大半个早上,说得一干老臣老泪纵横,孙老爷子这才用袖子抹着脸,颤抖着身子跟成明帝磕了头。
成明帝皱起眉头,脸色阴沉地听孙老爷子念叨了半晌,声音冷冽地朝一旁伺立的内侍总管苏文发了话:“还不把孙阁老扶起来!”
苏文忙答应着,急急忙忙地奔过去将孙老爷子劝着扶了起来。
“孙阁老为朝廷操劳了一辈子,朕,甚为感激。”成明帝脸上浮着些笑意,眼神却阴鸷渗人,看着孙老爷子笑了一声,大手一挥,准了孙老爷子告老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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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有第二更,同样会到半夜了,大家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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