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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儿,你可知,你的父皇已为你选好了府址,并且勒令工匠们在你加冠之前修建好?”
“娘,自大梁建国以来,就是如此规定。”萧逸轩低垂的眼眸瞬间变得晦暗,似笑非笑地补充道:“说起来,我还得感激娘。若非娘的帮忙,儿子也只能捡拾前人留下来的府邸,而不能像现在这般住上新居。”
文贵妃的面容为之一白,身子也微微颤抖着,那才强压下去的泪水仿若决堤的洪水般再次从她的脸颊上面滑落,只是短短时间就在她今日特意换上的一袭玫红色的绢纱衣裙上面映出朵朵水花。
“轩儿……”
萧逸轩淡淡地瞥了眼文贵妃,一点也不觉得眼前这幅美人梨花带雨的样貌有多么地惹人怜惜,甚至因为见了太多次这样的情景而心里也生出淡淡的嫌恶。
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丝嫌恶摒弃在一旁,但那不知何时再次皱成一个“川”字的眉头,以及身侧那掩在宽大衣袖下面忽而紧握成拳,忽而再次松开的手,都说明此刻他的内心有多么地汹涌澎湃。
事实上,向来观察入微,擅长揣摩人心的文贵妃并未错过萧逸轩无意识做出来的这个小动作,于是那本就提到嗓子眼的心彻底被揪紧了,就连脸上那抹发自内心的哀伤的神情也带出了一抹淡不可察的绝望。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萧逸轩嘴唇蠕动了下,正准备说出离开的话语时,却只听得文贵妃低声道:“轩儿,如今你长大了,见的人多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娘也不能再像往常那般,不去顾虑你的意愿,一径地将自己的想法强自加诸在你的身上。”
文贵妃这番难得退后一步的言论,倒是令早已有所准备的萧逸轩也难得地愣怔了。看向文贵妃的眼眸里也带上了淡淡的惊讶。
不待文贵妃为之欣喜,下一刻,这些惊讶就转为浓浓的警惕和戒备,只令文贵妃心痛如焚,却不得不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到喉的血腥气。
文贵妃微微垂眸,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水。连续饮了好几口,才将嘴里的血腥和酸臭的气息压制下去。
接着,文贵妃又取出一方绣帕,轻拭嘴角。道:“轩儿,事实胜于雄辨。往后你自会知晓娘今日这番话确为肺腑之言。”虽还有千言万语,但眼下她的身子还真不能一连再地经受这种隐形的刺激了……
这般一想,文贵妃也不再迂回,直截了当地说道:“轩儿,待你及冠后,你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了。不知你可有中意的贵女。”
“娘,你看中了哪府的贵女?”萧逸轩嘴角微勾,长睫遮掩住的眼眸里一片讥诮:“不会是那和齐王退婚的静雅郡主吧?”
文贵妃眉头微蹙,只因萧逸轩话语里流露出来的不满清晰可见:“轩儿,娘以为,你应当知晓自己的身份。”
“那又如何?”萧逸轩挑了挑眉,不屑地反问道,只是他眼底快速掠过的精明和算计,却将他的内心情绪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轩儿。你一向都是一个聪明人,娘相信你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文贵妃意味深长地看着萧逸轩。都说母子连心,做为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纵然萧逸轩表现得再风流多情,再爱美人不爱江山,但骨子里依然流着独属于皇室的独一无二的霸道的血液,又岂会对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动心?!
果然,下一刻,萧逸轩就撇了撇嘴,仿若极不喜文贵妃的提议似的,道:“行了,儿子知道了。若没有其它的事情,儿子就先告退。”
文贵妃摆了摆手,看着萧逸轩的身影和四周明媚的阳光整合在一起,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再也无法忍耐地剧咳起来。
“呕……”
候在门外,看着萧逸轩离开后,急匆匆跑进房内的孙嬷嬷,立刻就被一阵酸臭的气息薰得脑袋发酸。
待到孙嬷嬷看见文贵妃一脸虚弱地倚在软塌里时,再也顾不上思索其它的,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文贵妃面前,搀扶着文贵妃离开软塌,然后又厉声喝斥院外的宫女太监进屋收拾妥当后,才又亲自沏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文贵妃嘴旁,侍候着文贵妃漱了口,又用了一些酸枣之类的蜜栈后,才一脸担忧地叹道:“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唉……”文贵妃放软了身子,由着几个宫女为自己揉按额头和四肢,脸上也露出一抹苦笑:“我也未料到,轩儿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娘娘,你别担心,再过几年,二皇子就会明白你的苦心。”孙嬷嬷软语安慰了几句,接着又话题一转,道:“依老奴瞧,二皇子还是很孝敬关心你。你不知道,方才二皇子离开时,特意叮嘱老奴要好生照顾你……”
“这孩子……”文贵妃摇了摇头,似喜似嗔,实则心里知晓孙嬷嬷的这些话有很多不实之处。可,那又如何呢?终归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终归是和太子年岁最相近的,只需再多加努力一番,又何尝不能荣登大宝?
而眼前,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
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的同时,文贵妃微阖的双眼里已是一片阴冷和狠厉,脸上却依然保持着魅惑人心的笑容,就连举止也都是那般地妖娆,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能立刻入画。
“孙嬷嬷,吩咐安插在长公主府里的钉子密切注意静雅郡主的消息……”
长公主府
佟雅萱并不知晓,她又被人惦记上了。
听完了佟雅萱声情并茂、手舞足蹈的讲述话语后,许久后,长公主才轻声问道:“你曾祖母真是如此说的?”
佟雅萱重重地点头,道:“娘,我这个人最实诚了,连曾祖母说这些话的神情举止都描述给你听了,又岂会漏掉最为关键的这几句话呢!”
“难得你这丫头竟然没有添油加醋。”长公主斜睨了佟雅萱一眼,看似一脸的镇定,实则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佟雅萱的目光在长公主放在椅背上面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紫之色的指甲上面打了一个转,才以袖掩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后,一脸疲惫地说道:“好累,娘,我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长公主摆了摆手,依然浸于自己的思绪里未回过神。
行到门口处时,佟雅萱又突然转过身,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对了,娘,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可别想太多,否则爹又会将这件事情记到我头上。虽然我已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但谁知道这越积越多,会不会让爹气得再也不顾我是他的女儿而下狠手,那你就会损失了一个乖巧听话聪慧多才的女儿了哦!”
“快走!”长公主轻啜了口,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来,倒是立刻就将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念头给抛到了一边去。
不过,待到佟雅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长公主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向来微翘的红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更是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似的。
与此同时,离开了墨韵院的佟雅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摸了摸放在衣袖里早已被茶水浸湿的那条绣帕,狭长的丹凤眼里一片清冷。
墨韵院
时间,在每一个人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很快就到了第二日。
若说在去国公府之前,长公主心里还存有一丝期盼的话,那么,此刻,她只觉得心口一片寒凉。
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佟雅萱,脚步顿了顿,抿了抿唇,微微垂眸,遮挡住眼底的恼怒。
待到她行到长公主面前时,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已被她全部收敛起来,眼珠转动间,无比的娇俏动人:“娘。”
“萱儿?”长公主深吸了口气,将满腹的郁气和恼恨的情绪全部压制下去后,才朝佟雅萱招了招手,嘴角也扯出一抹浅笑:“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娘这儿了?”
“娘,我也很想时时刻刻都待在你身旁,可是,爹那人的心眼有多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佟雅萱摊了摊手,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奈,“枉世人还赞他为翩翩少年郎,性情最是温文尔雅,依我瞧,大家都被他骗了!”
长公主轻笑一声,点了点佟雅萱的额头,道:“你呀,就知道诋毁你爹!”
“娘,我这个人向来实诚,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夸大或缩小事实。”佟雅萱敛了脸上的笑意,一脸慎重地说道,就只差没有指天地发誓自己所说的话不含丝毫水份。
“是吗?”阴冷森寒的声音,突然在佟雅萱的背后响起,只惊得她的双眼瞪到最大,身子也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爹!”此时,佟雅萱才恍悟“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的深刻含意,怨不得刚才长公主脸上的神情那般的古怪,合着这夫妻俩联手来吓她!
“好啊,你们俩联手欺负我……呜呜呜……我就是那苦命的小白菜……”佟雅萱以袖掩面,扯着嗓子就干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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