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才是京城啊!”
在临安城皇宫长公主府上,一位大约六七十岁的老者慷慨激昂,手指长安方向。
老者一身戎装,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这时,一位中年文官站了出来,“宗老将军,现在长安早已被北莽占据多年,临安才是我们的京城。”
那位老将军原来是征北将军宗哲。
宗哲曾在景帝时担任通州知府,后因北莽入侵,他力主抗张,绝不议和,被降职获罪,发配镇江“编管”。
后长公主刘秀珠掌权,重新启用宗哲,任命为征北将军,是朝中最为坚定的主战派。
而中年文官名为蔡游,现为尚书左丞,辅佐太子料理朝政。
蔡游为人稳重,四通八达,擅察言观色,颇有能力,尤其是擅长书法,在江南文人中地位很高。
宗哲瞪了蔡游一眼,大声说道,“临安只是临时落脚之地而已,长安城乃祖宗之基业,大汉之都城,岂能拱手让于贼手?”
“长公主,这次北莽背信弃义,撕毁两国协议,发兵二十万,企图攻破天河,南下入侵,这是北莽贼子亡我之心不死啊。”
“这一次,我们退无可退,只能拼死相搏了。”
蔡游正色说道,“北莽兵多将广,又刚在北边灭了高丽、女真,势不可挡。”
“此一战,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刘秀珠修眉微提,脸色冷清,“哦,蔡尚书的意思是?”
蔡游拱手说道,“议和!”
宗哲实在忍不住了,“议和,又是议和!”
“先前在长安之时,北莽入关,你们就说议和,结果燕云十六州被北莽给占据了。”
“等他们打到京城的时候,你们又说议和,结果大汉半壁江山拱手相让。”
“现在呢,你们又要议什么和?莫非是将江南相让,将临安相让,还是要俯首称臣?”
蔡游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一时彼一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北莽提出的要求是我们承认他们在天河以北的地盘,只要我们答应称臣,割地赔款,他们便不再南下。”
“天河以北,早已在北莽的统治之下,我们姑且答应下来也无妨。等我们养精蓄锐,兵强马壮之时,再挥兵北上,到那时再将失去的国土抢回来,这才是上上之策。”
宗哲再也无法忍受,挥着老拳便要上前揍蔡游,“你个里通外国的坏东西!”
“你个背宗忘祖、忘恩负义的禽兽不如东西,我泱泱华夏,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向北莽贼子称臣,也绝不会承认中原大地是北莽国土。”
“枉费你还号称读书人,还敢自称天下文人楷模,你就是个脏东西!”
两旁的文武官员纷纷劝架,抱着宗哲,拉开蔡游。
刘秀珠冷眼看去,众说纷纭,其中站宗哲这边的还是少数。
满朝文武,主张称臣割地的,竟然占了多数。
这些人,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啊,都是大汉最为倚重的官员啊。
可是在危难之时,他们想的,他们做的,依旧是明哲保身,依旧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别说称臣,哪怕是国灭了,他们只要松下膝盖,向北莽投降跪下,依旧能保住家小,依旧能高官厚禄,子孙富贵。
可是总有人脊梁是挺拔的,总有人的膝盖是硬的。
两边吵吵闹闹,无休无止。
刘秀珠抽出碧水剑,寒光一闪,便将桌子一脚给劈下。
满堂鸦雀无声,纷纷看向刘秀珠。
长公主不仅身份尊贵,一身本领据说已至通玄之境,所以才能在与北莽多次大战中,奋勇杀敌,博得一枝独秀之称。
否则一个女流之辈,光凭皇室身份,岂能镇压住这些朝廷大员。
刘秀珠提起手中长剑,冷声说道,“大汉立国以来,从未割地赔款,更别说俯首称臣。”
“你们可还记得,当年举世伐汉,八国围攻,大汉危在旦夕。我至今犹记得在朝廷上,武王一刀斩杀北莽使者,发出震耳欲聋之声:大汉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刘秀珠音量逐渐提高,慷慨激昂。
在场的官员,大都经历过武王辉煌的时候,大多见证过武王的雄姿英发。
有人向往,有人内疚,有人不为所动。
想起那时,武王以亲王身份,领兵出征,北上杀退北莽三十万大军,东行荡平倭国十八处海盗,西去杀到天竺都城,让天竺国王打开城门,跪地相迎。
至于南边的诸多小国,根本就没有勇气跨过十万大山,立马递上国书,愿永世为大汉附属之臣。
宗哲当年就是武王麾下的大将,听到刘秀珠提起武王,顿时豪情迸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武王被陷害死于西域流沙之地,尸骨未存,可是武王遗志永存。”
“现如今,我大汉仍有兵马数十万,岂能被北莽吓得屁滚尿流,闻风而逃呢。”
“长公主,老臣愿领兵出战,杀退北莽贼子。”
刘秀珠看着宗哲,美眸中有赞许,有欣慰,却存有哀伤之色。
满朝文武,多数在临安住久了,变得贪生怕死,闻北莽而色变。
那些年轻力壮的武将,一个个在等待,在观望。
没有一个能挺身而出,领兵出征。
却让一个年近七旬的宗哲,再次奔赴前线,奋勇杀敌。
可悲,可叹!
刘秀珠开口说道,“宗老将军武艺无双,有勇有谋,乃国之栋梁。”
“只是现在临安尚未稳固,宗老将军又身兼临安城防御使,责任重大,不可轻易离开。”
宗哲知道刘秀珠已有主意,便不再言语。
刘秀珠环顾四周,美眸中透露出坚毅的神色,“我意已决,明日率兵出征,必定要护住大汉安危。”
“列位大人,务必上下一心,辅佐太子,殚精竭虑,确保临安不乱,确保江南不乱,确保大汉不乱。”
众人神情一凛,纷纷应道,“谨遵长公主令!”
刘秀珠又安排了军马粮草之事,便让众人散了。
坐回位子,刘秀珠翻阅了奏折,看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些折子,大都是报险、求救的消息。
还有一些,是举报各地官员贪赃枉法 之事。
尤其是江南之地,世家兼并土地,强取豪夺,层出不穷。
可是现在,朝廷迁居临安,不得不靠江南豪强支撑,不得不启用一些豪强门人子弟。
这就造成了一种被动的局面,一方面想整顿吏治,恢复民生,一方面又让世家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朝廷威信受到损伤,皇室公信力受到挫伤。
此时,想有一番作为,何其艰难。
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贪赃枉法之人斩杀殆尽。
我要将这些虚伪、龌龊、肮脏的世家,斩草除根。
刘秀珠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碧水剑,眼神中逐渐有了一些愤怒之色。
武王,大哥哥,这把剑是你从西域杀敌夺回来送给我的,我一直拿着它上阵杀敌。
我的武艺也是你教我的,可是你人呢?
像你这样强悍的人,像你这样无敌的人,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死了呢?
三万远征军,怎么会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我父皇,我哥哥,都说你不听劝阻,强行闯入了魔域,被魔神夺去了性命。
可是我心里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
我曾想去西域寻你,哪怕是尸骨我也要带回来。
可是父皇不许,哥哥也不许,还将我关了起来。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
当年大哥哥在世的时候,四方来朝,万国俯首,我们大汉傲然于世间。
现在呢?
是谁都想踩我们一脚!
北莽已经侵占了我们半壁江山,还企图南下,吞并整个华夏国土。
那小小的天竺,已经按捺不住,为虎作伥,要分割我们的国土。
就连那小小倭国,也趁火打劫,假扮海盗,四处打劫,连我们的官船也抢。
陆路受阻,海路被困,现在的大汉宛如困兽犹斗,不断挣扎,苟延残喘而已。
大哥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皇族,才能救大汉,才能不让千年华夏沦为蛮族铁蹄之下!
越想,刘秀珠心中越发激荡不安。
于是提着碧水剑来到庭院之中练剑。
一手碧水剑,不见寒光斩。
只见妙曼身影飞舞,寒光点点,落英缤纷。
侍卫杨影待刘秀珠练完,便递上手帕。
刘秀珠轻轻擦拭了额头的微汗,看向东宫方向,“太子今日做了些什么?”
杨影想了想说道,“太子今日倒没有花天酒地,上午先是去了太皇太后宫里请安,后来跟着孙太傅翻阅奏章,下午练了一会骑射,现在好像在读书。”
刘秀珠脸上微微缓和了一些,“走,到东宫走一遭。”
刘寰的确在读书,声音很洪亮。
老太监高松在一旁闭目养神,突然睁开一线眼,随即嘴角微微一动,又做出昏昏欲睡的样子。
刘秀珠踏入宫中,有小太监立马通传。
刘寰合上书,恭敬朝刘秀珠行礼,“姑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叫我过去就行啊。”
刘秀珠瞄了一眼书,见封面上是《春秋》二字,便略微放下心来。
“北莽撕毁协议,在天河北岸聚集兵马,意图渡河南下。”
“我明日便要出征,出发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刘寰做出念念不舍之状,“姑姑,你怎么能离开临安城呢?”
“我现在还年少,大小国事都要你定夺,这么多事情我如何能处理得好啊?”
刘秀珠见刘寰如此可怜,便说道,“虽说你才十三岁,也不小了。”
“当年武王十二岁就领兵出战,十三岁就亲手斩杀了北莽的先锋大将完颜拓跋。”
“现在国难当头,你父皇又重病缠身动弹不得,这皇家只有靠你我支撑了。”
刘寰眼中垂泪,伸手抱住刘秀珠的腰肢,“姑姑,你一定要保重啊,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听到刘寰这一声哭泣的“姑姑”,刘秀珠不由得心头一软。
这毕竟是她的亲侄子,哪怕他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依旧是皇家太子,依旧是未来的皇帝。
刘秀珠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刘寰的头,“你且记住了,大汉的重担压在你的肩膀上,你须得勤勉刻苦,须得发愤图强,日后方能做个有为之君,而不是亡国之君啊。”
刘寰的头依靠在刘秀珠柔软的腰肢上,闻到一股清香,眼神便有些变化,有些贪婪,“姑姑你放心,我一定会按你的要求做的。”
“等你打败北莽,我一定将京城搬回长安,我们一定能重新打造一个盛世王朝。”
刘秀珠宽慰地走了。
刘寰看着刘秀珠妙曼的背影,感受到手中的空荡荡,不由得心中也空荡荡。
这时,高松将一个少女从后门带了进来。
“殿下,人给你带来了。”
刘寰看着少女模样有三分像刘秀珠,不由得大喜,便扑了上去。
眼神逐渐涣散,口中喃喃喊道,“姑姑,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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