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十二、十三……十七!”
“陆长生,你又杀了十七个人!”
孔秀才清点完人数,直接蹦起来了,差点将老胯给扭了。
他看着低头在尸体上捡东西的陆长生,越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们可是官差啊,他们平日里可都是耀武扬威,心狠手辣的人啊,你就这样简单的把他们杀了?”
陆长生将能够带上的东西都收拾好,这次收获不错,领头的还是个都头,骑了匹马,能多带一些东西。
衣服就算了,难得的是还寻到了一对银簪子,也不知道是那个官兵要送给姘头的。
十七个人身上凑出了八十两银子。
看来还是当官的有钱,比起那几个没骨气的读书人富裕一些。
陆长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手忙脚乱的、魂不守舍的孔秀才,语气平淡,“杀人,不就是最简单的事情吗?”
“难道杀人之前还有什么仪式要举行吗?”
孔秀才感觉自己有点乱,以前沙县里的人说他无法沟通,过于执拗,可是和陆长生相比,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好沟通的人了。
因为陆长生根本就无法用常人的方式去说话。
“我是说你们怎么就将他们杀了,而且一下就杀了十七个?”
“你知道现在惹了天大的麻烦了吗?”
陆长生将需要用的东西都放在马背上,“他们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杀我,我自然要杀了他们。”
“况且他们穿着北莽的衙役衣服,哪怕他们不来杀我,我遇上了也是要杀的。”
“惹麻烦?别说十七个,就是一百七十个,要杀也就杀了。”
孔秀才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长生,“离阳城还有汉人,是不是里面有很多像你这样的高手?”
“一千个有没有?一百个?总不能十个都没有吧?官府打不进来,所以只能封锁,对外宣称离阳城有瘟疫,想将你们困死在里面?”
陆长生说道,“离阳城能打的就我一个!”
“其他的都是和你一样的,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孔秀才先是尴尬了一下,不过眼中的光芒并没有熄灭,“你一个人,守了离阳城六年?”
“六年了,北莽的官兵都没有杀进来?”
“这些年,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陆长生牵着马,便准备要走,“也没有具体去数,总有个三四千人吧!”
孔秀才惊呆了,张开嘴愣在那里,大嘴中可以塞进一只烧鸡。
店小二还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陆长生。
陆长生停了下来,开口问道,“你会做葫芦鸡吗?”
店小二点点头。
陆长生又问道,“”羊肉泡馍和邉邉面呢?”
店小二又点点头,“羊肉泡馍食材一定要好,尤其是羊肉,最好的部位是羊肋条的,肥瘦相间,炖好之后肉烂汤浓,肥而不腻,镆筋光滑,营养丰富,香气四溢,诱人食欲,食后回味无穷。”
“邉邉面要用关中麦子磨成的面粉做,才有劲道,沙县这边做不出来。”
陆长生问道,“你去过长安?”
店小二又点点头,“去过,跟着爷爷去过长安,学过手艺。”
陆长生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长安城外天桥下的小吃味道最好了!”
“可惜,回不去了。”
陆长安将一袋银子丢了过去。
店小二接住银子,不解地看着陆长生。
陆长生说道,“要是有机会,我再来你这家店,你给我做个葫芦鸡,弄完羊肉泡馍,再下碗邉邉面。”
“我,想长安了!”
店小二抿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头。
陆长生牵着马便往离阳城走去,他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还是有些担心离阳城,担心城里的人。
而且在沙县凤岗镇一下子杀了二十个人,很快就会惊动更多人,流沙郡的秦纲也会立马得到消息。
秦纲这样的人,陆长生很了解。
他对付不了陆长生,便会对付离阳城手无寸铁的百姓。
当只剩下一座空城的时候,陆长生将守无可守,只能绝望的离去,或者陪葬。
马上就要天亮了,东边隐约有云霞升起。
寂静的黎明前的黑暗。
陆长生却很习惯这样的黑暗,因为无数个夜晚,他坐在离阳城头,无法入眠的时候,便努力地看向前方。
想在黑暗中寻找一条出路。
可是黑暗的远处,还是黑暗。
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依旧只看到了黑夜。
无穷无尽。
就好比他的坚守,他的等待,也是那般的旷日持久,那般的无穷无尽。
“哎呀!”
身后传来跌倒的声音。
陆长生并没有停下步伐,也没有回头去看,因为他知道,那个老秀才一直跟在后面。
“陆长生,你等等我。”
“哎呦,我的腿应该摔断了。”
陆长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老秀才。
孔秀才跌倒在地,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没有熄灭。
陆长生开口说道,“你不是要在那里等着吗,为什么要跟着我?”
孔秀才挣扎着爬起来,捡起火把,一瘸一拐地走到陆长生身边,“先前我觉得无路可逃,反正是一死,不如我来抵命,你去逃生。”
“结果呢,你又把那些官差给杀死了。”
陆长生问道,“这又怎么样?”
“和你等死有什么关系吗?”
“或者说,你还不想死,你可以逃到其他地方去。”
孔秀才的眼睛在火把的照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当然有关系了。”
“因为我发现,我不用马上就死了。你武功这么好,实力这么强,我跟着你,就能活下去了。”
陆长生淡淡地说道,“我可没有答应保护你。”
“我救你性命只是因为你说自己是个汉人,还有另外那三个人实在是令人生厌。”
孔秀才一拍大腿,顿时痛得嘴直抽抽,“陆长生,你说过的,你也是汉人,汉人要帮汉人的。”
“你难道忍心我一个汉人,死在北莽人的刀下吗?”
陆长生面无表情,“这些年,汉人死在北莽人刀下的还少吗?我只有一个人,守着离阳城已经举步维艰了,哪里能顾得了那么多。”
孔秀才眼睛一转,“陆长生,离阳城里都是汉人,自然能接纳我这个汉人。”
“而且,我很有用的,能做很多事情。”
陆长生上下看了孔秀才一眼,“你除了睡觉、写字、喝酒之外,还能做什么?”
一下子倒将孔秀才问住了,这些年来,他活着,真的就是干三件事情,睡觉、写字,喝酒。
喝完酒之后就睡觉,睡觉醒来发现没有钱了,就去替人家写封家书,得了几个钱之后又出来喝酒,周而复始。
“我还有用的,有很大的用途。我……我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胸中有丘壑,天下大势,尽在我掌握之中。我这些年游戏人间,其实是在等待机会,因为我有王佐之才,我在寻一个可以辅佐之人,我……”
陆长生打断了孔秀才的话,一个喜欢喝酒的落魄秀才,吹起牛来离谱至极。
还王佐之才,怎么不去流沙河边上直钩钓鱼呢?
“你太老了,去了离阳城也是个累赘。”
孔秀才顿时跳了起来,“什么?太老了?”
“我才四十一岁啊,正是当打之年啊!”
这下轮到陆长生惊讶了,“你才四十一岁,怎么看起来像八十一岁的样子。”
孔秀才有些尴尬,“早些年恃才傲物,考取了秀才之后便游历世间。幽州被北莽侵占之后,我忧心忡忡,日夜难眠,便自暴自弃了,手里没银子,所以头发没打理,这身长衫也没有换过,显得有些老态。”
陆长生想了想说道,“你跟我去离阳城也行,城里有几个孩子,一直没有启蒙。你既然是秀才,那便可以教他们识字。”
孔秀才瞪大眼睛,“我学贯古今,博学多才,满腹经纶,王佐之才,你叫我教几个孩子,教他们识字?”
陆长生牵着马便要往前走,“不教也没关系,你不要跟着我。”
“虽然你也是汉人,可是比起离阳城里百姓的安全,你要是死缠烂打,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孔秀才知道陆长生没有说假话,他杀人,根本就不眨眼的。
于是孔秀才在陆长生身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教小孩就教小孩,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的天纵之才的。”
见陆长生牵着马就走,孔秀才急了,“陆长生,我以后也是离阳城的人了,你也不问一下我的名字?”
陆长生头也不回往前走,“你不叫孔秀才吗?”
孔秀才小跑起来才能跟上陆长生的脚步。
“我叫孔瑾!”
“有王佐之才的孔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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