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合堂门前乱成一团,董昭走到街头不禁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小厮,低声吩咐,“去看看。”
这几日宣王的事闹出来,朝堂上就像是打了一场口水战,弹劾宣王的奏折不计其数,提起朝廷借款的奏折也像雪片一样,京中的重臣府门口络绎不绝,大家都忙的人仰马翻,今天因要迎接父亲刚好早点下衙,他就顺道骑马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也不太平。
小厮刚要上前,立即就听到有人喊董昭,“世子爷,世子爷。”
董昭转过头去,看到了自家的下人。
“世子爷,”下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回来了。”说着还看向身后。
董昭顺着下人目光望去,看到一袭长袍,神情肃然、威严的文正公。
董昭不禁惊讶忙走过去行礼。
文正公董绩看着儿子皱起眉头,“和我回府去。”
董昭应了一声,转身上马。
父子两个一路回到文正公府,董夫人听到消息赶过来迎接,看到有些苍老的丈夫,不禁觉得陌生又心酸,走了两步,“不是说要晚些才回来,怎么这就进京了。”老爷在外打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连怎么迎接都没有提起。
“冯阁老让人在京外见过了,”文正公声音深沉,“皇上在闭关清修,不能亲自迎接,让我先回复休养一阵,等候召见。”
竟然只是让人去知会一声,完全不将他们看在眼里,想起来就让人心寒,守边大将,先帝在时也是百般施恩,到了本朝武将地位下落不说,皇上连表面上的维护也不愿意做。董绩现在无心和女眷说朝政,而是径直看向儿子,“我问你,你写来的书信说想要和杨家结亲是什么意思?”
面对父亲的怒气,董昭一脸平静,“儿子是被杨大小姐救活的,父亲从来愿意和耿直之人交往,杨家便是此家风,否则杨大人也不会和冯阁老作对……”
董绩打断儿子的话,“这和家风无关,朝廷中不和冯党同流合污的大有人在,婚姻大事都要听父母安排,岂能纵容你乱来。”
“父亲安排了乔家。”董昭十分镇定,仿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董绩扬起眼睛,声音也如洪钟般,“你这样和父亲说话。”
董夫人顿时焦急,早在儿子心中想着杨大小姐时他就预料到父子见面时定然是这样的情形,爵爷治家严,哪里容得儿子自己支配婚事,儿子也从来没违逆过老爷。
董昭跪下来,“儿子在疫区时亲眼所见杨氏的大义,这般性情非一般女子所能,有她治家,将来董家必定兴旺。”
“还容不得你一个竖子狡辩,”董绩站起身来,“如今朝廷政局混乱,你每日只是盯着一个女子,世子爷你是好大的出息,杨氏救了你的命,也将你的魂勾走了。”
“公爵爷,”董夫人忙上前,“刚回来好多事还不知晓,慢慢来……最近京中有不少的大事……”说着不停地向董昭使眼色。
“将家法拿来。”
听得这话董夫人忙劝,“老爷动了家法,昭儿还怎么出去见人?现在这个节骨眼,外面人正等着看笑话。”
董绩就看向儿子,“这笔账我给你记在头上。”
董昭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忙看向周围,知道母亲已经经过妥善安排,屋子里的话不会传出去,这才稍稍松懈,“儿子还请父亲再仔细考虑。”然后站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董绩怒气冲到脸上,“我今日特意去了保合堂,一个女子掌家果然一片混乱,哪里是开药铺分明是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许多老堂医都纷纷摇头,不相信她的医术,她还能比得上大周朝所有的郎中和太医不成?”
“我看是恰好治好了几个病患,小小的年纪能有几分的本事?”
说到这个,董夫人忍不住叹息,“杨大小姐确然是治好了不少病患,连同疟疾和痘症也治好了不少,朝廷这次平瘟,多亏了杨大小姐……”
董绩戎马一生,见过的人无数,就算再厉害的人也有个限度,杨大小姐和普通小姐一样养在内宅,那些传言无非是以讹传讹,说的太过夸张了些。
如果杨大小姐聪明,就不会在外抛头露面,坏了自己的名声,大可以在宅门里做她的东家,女人只要嫁得好才算是有了前程,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不避男女之嫌,谁敢要她?
“外面的事本就该男人做,女人插什么手,”董绩冷哼出声,看向董夫人,“慈母多败儿,你就是太软弱了些,才会让儿子如此,我带走的太医如何?见到受伤的兵将也是束手无策,若不是治好了昭儿,你怎么会帮她这样说话。”
责怪声音铺天盖地袭来,董夫人一时沉默,本来不想帮杨大小姐辩解,可是却勾起了她对昭儿受伤那段日子的回忆,“爵爷常年不在家中,我们家就昭儿一个子嗣,族里的子弟莫不是盯着家中这个爵位,昭儿有病都来看笑话,只有杨大小姐肯帮忙,依我看也难怪昭儿会上心,若是老爷不答应,慢慢给他寻门好亲事也就罢了,说出这样的话委实让人伤心。”
先不说杨大小姐如今抛头露面的情形,不管是太医还是郎中、堂医,没有一个顶用的,就算是受了小伤说不得也会要了命,“你们母子两个都被迷了心窍。”说着站起身去内室里换衣服,董夫人忙跟过去伺候。
换好了衣服吃过饭,董绩将董昭叫去书房里,父子两个听幕僚说话,幕僚才提到宣王爷的事,下人来禀告,“左大人求见公爵爷。”
左棠被引进屋向董绩父子俩行了礼,“旨意下来了,宣王被夺了双爵,革除所有公职,永不叙用,并与刘氏和离,宣王府也被皇上收了回去。”
就算刘氏是皇上所赐,这样动静的和离在大周朝还是第一次见,也就是戏本里的驸马没有善待公主才会被皇家责怪夺了官职,宗室至少在婚姻上有特权,现在却反了过来,宣王不但被赐了个病王妃,现在想要和王妃和离,还要付出两个爵位和官职。
“刘砚田就是个伪君子,利用自己的女儿到这个地步,还自称什么书香门第,让人不齿。”董绩面沉如水。
左棠道:“朝中都炸开了锅,说皇上判的太重,可是皇上以大不敬论罪,谁也没有法子,这样一来冯党就掌控了朝野,今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董绩负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左棠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幕僚也陆续出了院子,屋子里只有父子两个人面对面。
董绩看向儿子,“王爷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是否是缓兵之计?”
如果宣王真的想要示弱,早就这样做了,何必等到现在,想来是早就安排好了,董昭点点头。
董绩这才松口气,看向跳跃的灯光,“这天什么时候才能透亮。”他本不关心政事,那是文官的本分,可是谁守在边疆几十年,看看近几年的情形,都会和他一样,盼着大周朝能有个明君主事,将冯国昌一党杀个干干净净。
……
第二天一早杨茉就上了马车直接去程家。
从马车上下来,杨茉看到等在门口的沈微言,看到杨茉沈微言忙走过来,“秦冲不在,我想来帮帮忙。”
每次出诊总要有个郎中跟着,何况这次还没有济子篆先生一起前来。
沈微言的眼睛清澈透亮,和昨日看起来一样,总让人觉得有什么隐藏在里面,杨茉点点头,“给女眷治病,你就帮我准备治疗的工具,凡是递出来的东西仔细消毒。”
杨大小姐没有让他离开,沈微言心中的大石仿佛挪开了些,略微轻松。
杨茉跟着管事妈妈进了内宅,下人将杨茉带去侯三奶奶出嫁前的闺房,程夫人带着两个小姐正和侯三奶奶说话,听到脚步声站起身来。
“杨大小姐,”程夫人神情复杂,分不清是担忧还是害怕,“侯家人来了,还请了堂医给明媛诊治,说昨日杨大小姐说了,今日治了明媛的病,明媛肚子的隆起就会消除。”她听了这话只觉得惊讶,定然是杨大小姐被侯家人握住了话柄。
就算治了病也不可能立即见效,侯家人是定要大闹一场。
杨茉知道侯家人的打算,“堂医要诊治夫人就请他们诊,说不得一会儿还要会诊开单方,有这么多郎中和堂医给三奶奶看病是好事。”侯家是将这些年的亏欠,今天一起偿还吗?
杨大小姐脸上没有半点惧怕,难不成是真的有把握,程夫人微微神往。
杨茉看向侯三奶奶,“准备好的房间在哪里?三奶奶带我过去吧!”
进了程家准备好的治疗室,梅香从外面将门关起来,屋子里就留下杨茉和侯三奶奶两个人,程夫人看着关紧的门扇,心中突突跳个不停。
杨大小姐就这样没有带一个人进去帮忙,若不是亲历整件事,她心里也会忍不住怀疑杨大小姐是帮着她们做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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