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轻轻打在柳下小路上。
沈鸢撑着一把油纸伞,脚步轻盈地踏在青石板上,仿佛走在一幅江南水墨画中。
她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四月十五这个好时机。
她悄悄拿着通行令牌出了府,打算去会一会这个宋元参。
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她今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走到了一个大大的茶楼前,牌匾绿藤镶嵌,引人注目,其上用隶书写着“揽月阁”。
沈鸢只在揽月阁门前停了一会,转而便走进了对面的一间小茶铺——逢源茶铺。
这茶铺比不上揽月阁宏伟大气,好在清新淡雅,别有一番风味。
“姑娘想喝些什么?”
一小厮边问边快速将她打量一番。
这姑娘首饰佩戴得极少,发髻上竟只有一支清风雪月簪。
可那簪子,一看就名贵得吓人!
她的面上还覆了一层薄纱,叫人瞧不见她真实的模样。
他微微弓腰。
“我瞧姑娘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不像凡间女子,像天上来的仙人,而这好茶好香最衬仙人,来上一坛清竹龙井是再合适不过,淡香浓茶,保准让您回味无穷。”
“淡香浓茶?”沈鸢眉梢轻轻蹙了蹙,“啧,可惜,我不太喜欢浓茶。”
“啊,那也无妨。”那小厮笑吟吟的。
“逢源茶铺,本就秉持着萍水相逢,一切皆是缘的经营理念,若是姑娘欢喜,也可以试试浓香淡茶,附近弘儒书院的读书人常常点这一款。”
“嗯....
..”沈鸢略一沉吟,疑惑道:“点着浓香学习?那读书人的书卷,岂不全被香烛熏坏了?”
小厮微微一怔,忽而笑出了声。
“姑娘真会说趣!本店每个隔间都配有一名焚香人,专门看管香烛的浓烈、燃烧的火势,香味的调控,怎有薰坏一说?”
沈鸢黑眸微眯:“什么样的焚香人都有?”
小厮弓着腰,笑意盈盈:“自然,自然,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沈鸢银盘似的脸浮起满意之色。
“我啊,我喜欢会吟诗作曲的,最好还能拨弄些许琴弦,学识涵养丰富,说话引经据典......”
言及此,沈鸢勾起胸前的一缕发,在指尖打转,“最好,俊俏一些。”
那小厮闻言轻轻一笑,一副了然的神情,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给姑娘介绍一人,姑娘保准满意,英俊绝伦不说,才学也丝毫不逊色于那些书香门第,十里八街都听过他的名声,只要年轻女子让他点三次香,那女子便能立马爱上他,人送外号‘宋三香’。”
沈鸢微微抬眸,似乎十分意外,好奇发问:“宋三香?”
小厮赞不绝口:“他的相貌和能耐,那是上天赏饭吃,可遇不可求的!”
那小厮正要继续说些什么,门外忽而传来一阵高亢的吵闹声。
“怎么还不出来见本小姐,什么破架子这么大?”一个趾高气扬的娇娇小姐不满。
小厮见外面情况不妙,朝着沈鸢弓了弓腰,“老
夫出去处理一下。”
沈鸢颔首。
窗外的雨丝像鹅毛,像柳絮,像蒲公英的种子,飘飘悠悠地打在窗前。
沈鸢品酌着‘宋三香’几字,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唐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您没有提前预约,是见不到我们宋郎的。”
“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这个不要脸的浪荡登徒子!不当面骂一骂,我这心里不痛快!”唐小姐跺着脚。
“这......唐小姐,您下次可提前向我们预约宋郎的时间......”
掌柜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来找宋三香点香之人他见多了,特意提前好几个月预约的也见过不少,但单单是为了来骂人的,他却没见过。
唐小姐气得脸红脖子粗:“下次?我来骂他还不得不给他增加业务?我呸!”
“我们是小店,营生不易,大多按规矩办事......请您见谅。”
“什么破预约!他真把自己当勾栏头牌了!”
唐小姐话说得难听,她身旁的丫头讶异,道:“小姐,万万不可任性啊!老爷说了您多少回了,在外要注意言辞!您代表的可是整个御史府的脸面啊!”
“什么狗屁脸面!”唐小姐大言不惭。
沈鸢独自坐在隔间里,脑中却全是那泼辣的声音。
沈鸢前世也听说过她的名号。
她是城南著名的娇娇大小姐,御史府上的小千金唐观夏,她有个哥哥,名叫唐见春。
传言兄妹俩生得颇像,皆眉目俊朗
,就是气质迥异了一些......不,应当说是天差地别。
一个大方磊落,一个娇蛮无度,到处惹事生非。
御史府和丞相府并称二府,两府之间多年来的规矩便是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
外面吵得不可开交,但沈鸢对她没什么兴趣。
闲来无事,她侧头望向窗外的细雨。
它们拍打着窗棂,闪着迷人的荧光,与她发髻上那清风雪月簪透出的银光相得益彰。
这一望不要紧,她顺着微微敞开的窗格,竟瞧见对面气势磅礴的揽月阁中,坐着个熟人。
那人似乎望了过来,她心尖一颤,捏了一把汗。
那人不是萧行云是谁?
她的心忽而空了一拍,全身微微发热,脊背开始冒虚汗。
她的手紧紧地撰住了身侧的通行令牌。
若是在此处被萧行云认出,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沈鸢坐不住了。
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停了下来,唐观夏携着一众家丁丫鬟扬长而去。
人走后,店中一片唏嘘。
“这人真是御史府上的小姐?怎么如此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没读过书一样的!”
“可不是嘛,估计就是被宠坏了,我记得读书也不怎么好,在弘儒书院也是让夫子们头痛得很!”
“京都谁见着她,不退避三舍啊,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大小姐的样子,要不是家里有点权势,以为谁惯着她!”
掌柜轻轻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极大的愧疚,“实在很抱歉,打扰了姑娘的雅致
,小店免费赠一坛玉龙春,还请姑娘海涵。”
沈鸢摇摇头,“不必了,我打算走了。”
“首饰佩戴得极少,发髻上竟只有一支清风雪月簪”
......那是因为我们鸢姐没钱买首饰,只有那一支拿得出手的(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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