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二十八年十月廿四,归朔州东南,青岭之内。
薛少柏正同一支十人的小队一起,举着火把,破雾前行。
七月初时唐清哲曾来到薛府,向薛聿文和薛少柏言明了如今的朝内局势,并拜托薛少柏,在他离开之后,假意称病告假,而后掩人耳目地离开远京,从东南淮陵州一直东行,经常宁、雁霁前往玄水,传达朝中情况,并拜托陈锋将军率军驰援远京。
此番本就路途遥远,又是绕道而行,薛少柏一路快马加鞭,换了不知多少匹马,都花了近一月才抵达玄水边卫驻地。
而一切也确如唐清哲所料,陈锋根本就没有收到过远京而来的军令。
薛少柏身上带着唐晟、唐清哲以及爹爹薛聿文上峰陈铮的亲笔书信,陈锋看过后思索许久,最终决定选调兵将,出兵前往远京。
玄水边军共计十二万有余,但无人知晓圣上是要陈锋带多少人回防远京,最后陈锋一咬牙,先选调了两万人立刻动身,如唐清哲献计所言,他们将绕过大祈边境,去往乌昭,从西北牵制东方隼;而之后半个月,陈锋又陆续选调了四万人马,待边境事宜悉数安排妥当后,他便亲自带着这四万人南下,薛少柏也随其一道出发。
然而这四万人马,在行到檀林州与栎阳州的边界时,却遭遇了归朔边军统领东方鹰的阻截——
他率了近三万归朔边卫,直接挡在了陈锋阵前,言说自己听闻玄水军队动荡,质问陈锋是要去往何处,并要求陈锋出示圣上军令。
军令根本没有送到过,陈锋自然拿不出来,他本想继续南下,进入雁霁,奈何东方鹰竟也向东南阻截了其去路,两军甚至爆发了冲突。
若是强硬迎敌,或许是可以一战,但这样一来,兵将伤亡将十分惨重,最后陈锋决定,分出两万人马,在其子陈峻的带领下假意回往玄水,抵达檀林北部时,入青岭向西,再经锡岭南下往远京而去,而陈锋自己则带着剩下两万人与东方鹰周旋,也对其进行牵制,防止其回往远京助东方阳明逼宫。
然而当薛少柏并着陈峻所率的两万大军入了青岭后,往里行了数日,却碰上了绵延的大雾,且越往里行,雾气就越浓,近两日来,雾已经浓到叫人看不清前方十尺的路,天日也因此朦朦胧胧,叫人难以靠着日光辨别方向。
大军迷失方向,自是人心惶惶,就连薛少柏自己,都难免觉得心慌、无力和困乏。而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竟是又行到了昨日休整完毕后启程的地方,大军休整留下的痕迹、出发前留下的标记以及周遭的马蹄印,都证明了这一点。
陈峻无奈之下命人原地休整,然而之后没过多久,军中就开始有人陆续倒下,随军的大夫诊过脉,觉得像是中毒之兆,想来军中众多人莫名心悸或困乏,便是前兆。
这番一来,陈峻就怀疑,那雾会不会是传闻中的……瘴气。
可青岭在大祈北方,气候干燥,此时又是冬日,为何会有瘴气呢……?
饶是在云山长大的薛少柏也觉得不解。
但大军被围困此处,又有人相继倒下,长此以往,定不是办法,最后薛少柏提出,由他和一些同他一样、来自大祈南方多山地区的兵士,试图破雾,寻找出路。
最后他就带着主动请缨的十个人一起,蒙着面,略微屏着呼吸,举着火把,冲入了雾中。
哪怕雾气浓厚,薛少柏也咬着牙,没有让马匹停下,而是一路疾行,行了约莫一刻钟后,雾气竟就渐渐小了起来。
而又往前行了些许距离后,众人已可见头顶日光撒下的方向,此时约莫是申时。
见状一行皆是一喜,只要做好标记,举着火把蒙着面,加速行军,不到一个时辰,大军全体应该就能行到雾外。
“走!回去禀报!”薛少柏一喜,喊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马蹄声和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他连忙侧身,而后便看到一支箭矢从他身侧飞过,最后直直插入了前方的树干里。
回头,只见远处有一个骑着马的壮汉,冲着他抬着弓,而那壮汉身后还有十数人,都骑在马上。
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虎皮貂皮,样式并不统一,身上也没有铁甲附着。
薛少柏一眼就认出,他们并非官兵,而是山匪。
想了想,薛少柏向着对方高喊道:“几位好汉可是这山里寨中之人?我等只是路过,很快就走,何必刀剑相向?”
“哟,这还是个识相的!”对方那领头举弓的冲着左右兄弟笑了笑,而后向着薛少柏挑了挑眉,“也不是哥几个想叫你们见血,只是你们实在跑得太快。为何不跟着后头的人一起老老实实行军呢?到时候也就躺个十天半个月,没准还能活呢!你们这般冒冒失失冲出来,真是叫我们……想不取你们的命都不行啊!”
薛少柏一愣,而后皱起了眉头:“那毒瘴是你们搞的鬼?你们可知道这山中两万人都是什么身份?!”
“知道又如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还是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青岭吧!”
语毕,对方抬了抬手,下一瞬,他身后那些山匪就齐齐向着众人冲了过来。
一群山匪,碰上训练有素的玄水边军,本应根本不是对手,奈何薛少柏同他所带的这十人,已经在那毒雾中行了四五日,四肢都颇有些无力,应对起来十分吃力。
但他们怎能束手就擒?只有将这些山匪制服,毒雾才能散去,大军也才能转危为安,继续西行。
是以所有人都握紧了原本负在背后的长枪,咬着牙抵挡着迎面而来的大刀,并不遗余力地反击。
那些山匪明显也未想到,他们在毒瘴中行了那么久,竟还能这般抵抗,眼见着已经有一半山匪倒下,然而十一个官兵却只有四人不能再战,那领头的咬了咬牙,也掏出了大刀,冲了过来。
薛少柏见状,立刻迎了上去。
不过两招,薛少柏就知道,即便是如今,这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再坚持坚持,这领头的倒下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这群山匪没了首领,解决起来只会更快。
几个回合后,薛少柏便寻到了破绽。
眼见对方再次举刀向着他挥来,薛少柏抬枪迎上了那刀刃,一挑,一压,将那人的手臂连着刀直接压在了身前,同时他脚一抬,跨上了对方的大臂,分出一只手在其穴位上狠命一捏,那人痛得直叫,手一松,刀直直掉了下去。
薛少柏见状,立刻就要去抓那大汉的衣领,哪知刚出手,对方竟是冲着他出了左拳。
可那人姿势别扭,拳头根本就绵软无力,薛少柏轻笑了一声,就要接下那拳,之后他便可以捏着对方的手腕直接将其制住,哪知道就在拳头接近面门的那一刻,薛少柏却看到对方拳头用力,捏碎了手里的什么东西。
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爆发而出。
薛少柏见状大惊,连忙低头屏息。
然而危险却从背后袭来。
来不及了。
下一瞬,他就眼看着,一把大刀的刀尖从后方穿过了自己的腹部,被染成了血色。
他本还想回身继续出招,可无力感和疼痛翻涌而上,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后他双眼一闭,直直落下了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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