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晟看罢，冷笑了一声：“三皇兄，你这旨上连圣印都没有，是……没找到父皇的玉玺在何处？”
“不错。”唐旭果断地点了点头，“但这旨……则炽你也只能接，不是吗？”
唐晟一顿，看了看门口守着的濯影卫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便是接，三皇兄你将东方丞相和东方尚书干的事算到我头上来，也不合适吧？”
“反正是假的，罪状算不算添不添的，又有什么分别呢？”唐旭耸了耸肩，“而且……盗取圣印一罪，则炽你可确实干了，不是吗？”
“这是何意？”
唐旭一听，面上笑意更甚，他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唐晟伸出了一只手。
唐晟看着唐旭伸出的手，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没有动作，唐旭便也不动，只定定看着他。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唐晟还是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那道刚从宫中拿回来不久的圣旨，将它交到了唐旭手中。
唐旭也没有将它拿走，只又伸了一只手过来，在唐晟面前，将那明黄的卷轴展开。
而在看到其中样貌的瞬间，唐晟便是一惊。
圣旨是空的。
除了盖了圣印之外，其上一个字都没有写。
唐旭看到唐晟这般，笑了起来：“父皇是不是与你说，这圣旨里写的，是废太子旭，立信王唐晟？”
唐晟微微偏过头去看着唐旭，对方依旧笑着，应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旋即唐晟也了然了。
难怪他会觉得，这旨意来得未免有些太快。
东方阳明并着东方阳广一起被强行拉下台，又牵连了诸多和二人相关的官员，朝中如此动荡，东方鹰和东方隼谋反已是板上钉钉，处死东方兄弟二人，是釜底抽薪的最后一步。
但陈锋的大军尚未抵达，素琷大军会如何攻入也不甚明了，圣上、东方家和唐旭，谁能赢下都还不一定，突然传出一道废太子的圣旨，只会彻底逼反唐旭，可如今京中兵力不足，两方同反，如何能与东方家和唐旭相抗？
可若圣旨是空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圣旨是空的，上头要写什么，都由拿着圣旨的人定夺，若陈锋得以入京，护住京师，而圣上彼时还活着，这圣旨便是烧了也是一样，到时可再写一份废太子的圣旨昭告天下；而若圣上那时已经危急，这圣旨便可以真的另立太子；即便三方僵持，圣上受制，唐晟也大可以写，圣上退位，直接传位他自己。
除此之外，圣上竟连如今的情况也算到了。
来寻唐晟麻烦的，只可能是唐旭，而这圣旨若到了唐旭手中，就算局面最后变成了两方僵持，唐旭也可以以这圣旨直接坐上皇位，名正言顺。
纵然有两个谋反者，但若到了走投无路之时，在东方阳明和自己的儿子当中，圣上当然会选择自己的儿子。
“则炽你也不必觉得父皇不信你，便心中愤懑。他是在保你呢。”唐旭似是以为唐晟心中受挫，叹了口气，“若这真是废太子的旨意，又立了你，无异于逼迫着你来出头，同我和东方家抗衡，可陈锋未到，你如何抗衡呢？就靠……两千庭越边卫？以及还未募集到的民兵？还是苍龙星晦暗的传言？”
“我知道。”唐晟露了个释怀的笑，“父皇当真心思缜密，叫人佩服。”
“心思缜密？”唐旭冷笑着道，“他若早如此清醒，又有此般雷霆手段，母后、大哥和长清，都不会死，你我也不至于反目，如今他这般，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
唐晟听罢，低着头苦笑了一声：“三哥是存的这心思，若是早与我说，你我也不至于如此。”
“这可不是我说或不说的问题，是七弟你自己选的。”唐旭挑眉，摇了摇头，而后他站起了身来，“走吧，七弟。”
唐晟抬眼看着他的背影：“三哥给的旨意上可是写着，我不能踏出信王府半步。”
唐旭回头：“一会儿我改一个给你。”
唐晟一噎：“这是何意？”
“我改主意了，得把你带走。”唐旭笑了起来，“你打小就不是个安生的，宫墙都爬得，信王府的院墙又算得了什么，我可分不出那么多东宫卫和濯影卫来这王府看着你。”
“我——”唐晟本想反驳，刚开口，似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着，“三哥这是要带我去哪？”
“你不是以为父皇要立你做太子吗？带你去东宫住上几日。你总不会……还想去大理寺狱吧？”
若是大理寺狱，可能真还更好些。
唐晟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答话，只站起了身来，不情不愿地跟上。
唐旭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未管他，抬腿向着屋外走去，然而刚行到门口，却是又停了下来，回身看向了唐晟：
“说起来，阿暖最近好像不在宫中，她去哪了？”
唐晟挑眉：“她……自然是为我办事去了。”
“她出京了？”
“不错。”
唐旭微微皱了皱眉：“去哪了？”
“这个……”唐晟抬眼看着唐旭，“无可奉告。”
唐旭神色颇有些复杂地望着唐晟，拧着眉毛：“你便是这么护她的？”
唐晟扬着头：“总比三哥你好些。”
这话叫唐旭一愣，而后他自嘲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说罢他转过身去，似是又要抬腿向前。
然而脚还未抬起，他却是又转回了身来：“薛蓊茹哪去了？”
“三哥。”唐晟露了个嘲讽的笑，望着唐旭，“蓊茹是晏之的妻子，三哥还是莫要过分关心了。”
“我可没那个意思，只是发现她好像也不在京中，她长兄说是称病告假，却好像也并不在府里，觉得奇怪而已。莫非……也替你办事去了？”
唐晟只又挑挑眉，没有说话。
“无可奉告？”唐旭问。
“自然。”唐晟点点头。
“罢了，倒也无所谓。”唐旭想了想，正回身，哪知又立刻转过了身来，“对了。”
“又怎的了？”唐晟有些无奈地道。
“在对别人的妻子过分关心这一点上，我可远不如七弟你。”唐旭道。
唐晟一噎，而后他咬着牙皱着眉，瞪了唐旭一眼。
唐旭见状，似是开心得紧，终是彻底正过身去，大笑着踏出了门。
屋外阳光正好，唐晟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只觉似是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下午。
只可惜……物是人非。
他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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