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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李德全进来打千儿禀报道:“皇上,高太医回宫来了。”
康熙立刻正色道:“传他进来!”
高太医是一位年逾六十的老太医,是太医院妇婴一课的稽首,李德全口称“回宫”,那个他是出宫去了,是去哪儿了呢?
“奴才高成给皇上请安,给主子娘娘请安!”
康熙肃穆着龙脸,问道:“如何了?”
高成恭恭敬敬回禀道:“回皇上,雍亲王四阿哥因受窒息良久,伤着肺腑,又冷气侵袭,故而风寒格外严重,若是细心好好调养,或许、大概有可能养好吧。”高成是此中稽首,也说得如此不肯定,想来弘历伤得不轻了。
窒息良久?温皙突然想到昨日如嬿死死勒着怀中的弘历不让人抱走,想必就是哪会儿伤着肺腑了吧?如嬿疯癫时常,不是因为她的孩子被人夺走,而是她当皇太后的机会被钮祜禄氏夺走了,加上弘历要修改玉牒,那么日后弘历荣耀再多,也与她无关了!是以她才那么神智失常。
只是温皙不知道,如嬿的确伤着了这个孩子,但是真正叫他留下一辈子病根的不是他那个被溺死在荷花池里的生母,而是他的生父雍亲王胤禛!因为只有弘历成了病秧子,才能叫康熙真正放心。
康熙脸上却露出几许轻松的笑容道:“高成,你是太医院稽首,你既觉得难以养好,想必是真的伤得不轻。以后尽力调养就是了!调养不好,朕也不会问罪于你!”
高成自然不晓得内中的原委,听得康熙如此宽和的语气,立刻心放进了肚子里。连忙磕头称是,告辞退下回太医院给雍亲王四阿哥配药去了。
“朕已经叫人收拾好阿哥所了,胤祄都多大的人了,住在你偏殿不合规矩!”康熙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语气悠悠缓缓,全然不似刚才的凝重了。
温皙嘟囔道:“年后胤祄还要跟着他师傅离开。就别折腾了。”
康熙皱了皱眉头,“怎么?胤祄的身子还没养好吗?!”
温皙只能违心地点了点头,“胤祄是魂体受损,好得慢。”自然这话是吹出来的,实际上胤祄老早就好了。
康熙无言,只是想到静一,他心里就不怎么高兴,凭什么他的儿子要天天跟着静一?!
这时候御前的小太监小唐提着个盖着藏蓝色绸布的硕大鸟笼子进来,打千儿道:“皇上、主子娘娘。八贝勒命人送来此物!”
康熙一看那鸟笼子的大小,不由喜道:“可是海东青?!”
小唐低头道:“奴才没看过里头是什么东西。”
康熙招手道:“呈上来!’
“嗻!”小唐腿脚麻利快步上前,躬身将硕大的鸟笼子放在了御案上。
康熙兴奋地搓着手掌,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喜滋滋道:“老八还算有孝心!”
温皙撇撇嘴,当初康熙可是把胤禩骂得够毒舌,连“辛者库贱妇所出”这样薄情寡义的话都说得出来,如今倒觉得胤禩孝顺了。心里吐槽着。精神力不由地下意识地探测到了被绸布盖住的鸟笼子中,顿时温皙脸色变了。里面的海东青
当柔软丝滑的绸布如帷幕一般被康熙拽了下来,康熙的脸色比温皙要难看十倍。
的确是一只体型颇大的海东青,是罕见的纯黑色,羽毛很漂亮,有黑珍珠的光泽,只可惜海东青却是垂死的。它无力地趴在鸟笼中,眼睛一张一合,眼中的光泽极其暗淡,仿佛下一刻便会死去。这是一只垂死的海东青。
康熙的暴怒如逾期般降临,连同鸟笼一起海东青被康熙猛力掷了出去。正击打在太监小唐的脑门子上,打得他头破血流。
小唐在御前伺候也有四五年了,头一次遇见这种状况,吓得软到在地,都不敢去擦拭额头上涌出来的鲜血,大气不敢出,只捣蒜一般磕头不止。
“胤禩心高阴险——朕原以为他已然知错改过,未曾想如此不忠不孝!竟以垂死之鹰诅咒于朕!是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吗?!!”康熙睚眦尽裂,怒目望着那只已然将死的海东青。
对于此,温皙实在存有疑惑,八阿哥自从复位贝勒之后,想尽办法地讨好康熙,意图修复父子关系,他努力确实稍见了几分成效,只是如此一遭,不但千般努力一朝丧,只怕日后会更加难堪了,温皙缓缓道:“八阿哥没有理由这样做”这么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康熙只冷冷一笑:“他是怨恨朕,多年冷落良妃!更因去年良妃薨逝——他是觉得是朕害死了卫氏!”
温皙一时间无言,良妃的身子自从她封妃之后就不大好了,到底为了康熙的一句“辛者库贱妇”成了她的心病,即使她受封为妃,康熙一样不宠爱她,良妃也心病日趋严重,加之早年在浣衣局劳作和当年生胤禩时候留下的病根复发,康熙四十九年的时候,妃位的宝座还没有捂热就薨了。康熙念及良妃已死,胤禩长久伤心欲绝,对他渐渐有所宽和,只是如今温皙摇摇头,心中想的却是谁动的手。
康熙渐渐上了年岁,最忌讳旁人说他行将就木,他声音冷得如一块化不开的坚冰:“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温皙走出养心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了。李德全也奉旨出宫去八贝勒府宣旨:割胤禩贝勒爵位,停本人及属官俸银俸米。简短的一道旨意,却能深刻表达康熙的意思,不但割除了胤禩爵位,更停了他的俸银和禄米。虽说皇子阿哥哪个没点灰色黑色收入,只是一个割了爵位遭到皇父厌弃的皇子,底下官员哪里还会“孝敬”呢?
“儿子给额娘请安!”身后胤禄的声音一如往常,只是带了几分得意之色。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出宫去?”温皙见胤禄似乎是从太子的毓庆宫过来的。便随口问了一句。随即便想到了那只垂死的海东青,不由地皱了眉头。胤禄这几年,不知怎么的,似乎认准了是胤禩害了胤祄,故而屡屡出手,而这次——
“去我宫里。我有话要问你!!”温皙立刻道,养心殿外,耳朵太多了。
“儿子正有此意。”胤禄含着几缕别样的微笑,缓缓道。
这个时节,承乾宫里已经上了炭炉、炭盆,殿中暖烘烘的,温皙解下斗篷递给竹儿,带着胤禄进了暖阁。
谴退了无关人等,温皙直截了当地问:“那只海东青该不会是你动的手脚吧?”
胤禄一愣。脱口而出道:“不是额娘您——”他也微微吃了一惊,“不是额娘的做的?”
温皙皱了眉头,“自然不是。”听胤禄的语气,似乎也不是他做的。
胤禄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道:“儿子当时和四哥、十三哥都在太子的毓庆宫,一起饮酒。随后就听说八哥进献了一只垂死的海东青给皇阿玛,皇阿玛雷霆震怒,割了八哥的爵位。所以急忙过来看看。额娘不是从养心殿出来的吗?”。
温皙低头揉着太阳穴,道:“胤禩自己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既不是你的做,那会是谁?”
胤禄凝声,毫不犹豫地道:“太子或者四哥!”
太子自然有可能,只不过温皙更觉得会是出自四阿哥手笔。胤禛与胤禩可算是宿敌了,若是有将胤禩打落尘埃的机会,胤禛当然不会放过!
不管是谁做的。康熙既说了“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的话,八阿哥便是被打入尘埃,在无翻身的机会了。
翌日。胤祄匆忙赶到雍亲王府的时候,胤禛正坐在水榭中喂鱼,虽然荷花池没了什么风光。但是一池的红鲤鱼,看上去红彤彤一片还是很好看的。
“是你做的对不对?!”胤祄脱口而出,焦急地问道。
胤禛也腿上的伤还没好,不方便起身,便一副悠悠闲闲的模样,笑道:“十八弟来了,过来瞧瞧,都深秋了,这些鱼都是活泛得很!”
“我不是来看鱼的!”胤祄皱着眉头怒道,“海东青,是你动的手脚对不对?”
胤禛露出万分疑惑的神情,“十八弟,你说什么?”
“别装了!”胤祄冷哼道,就算他没有半点证据,但是六爻算出来的结果是不会有错的,就算一次两次会算错,但是他一整个晚上没睡觉推演了十几遍,都是指向同一个人!
胤禛拍了拍手,抖干净手上的鱼食,果然,十八弟也有着预知过去未来的能力,就如同他莫名其妙知道了当初是他下手一样。既如此,胤禛也懒得继续装了,“是我,又如何?”
“你——”胤禛乍然承认了,倒叫胤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胤禛面色平淡,道:“十八弟,既然有如此本事,想必也晓得,当初弘晖是如何落水的。”
“我当然知道!”胤祄气得脸蛋涨红,“可是弘晖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八哥——”
“难道十八弟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胤禛立刻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腿,“这是我的代价!胤禩同样要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我——”胤祄顿时哑口无言,是啊,四哥要为弘晖向八哥报仇,他也无法释怀木兰之事,谁都有谁的恨,旁人无权置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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