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小姐叫言香兰。
“滚,都给我滚。”
贞娘随着那钱妈刚走到言小姐闺房门口,就听房里传来一阵尖叫。
随后“咣当”一声,一只白瓷花瓶从屋里砸了出来,碎了一地,吓了贞娘一跳。
贞娘下意识了捡起一块碎片,正好是花瓶底,是永乐的年款。
“啧啧。”贞娘心里暗啧了两声,这有钱人真是不拿钱当回事儿了啊,这白瓷瓶是永乐年间最具特色的甜白瓷,看那落款应该是官窑出品,因此,这花瓶虽没有后世那么值钱,但在这时,也算是高档货了。
就这么咣当一下碎了一地,贞娘的心肝都直抽的。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又怎么了?”那钱妈听到里面的声音,就让贞娘候着,冲了进屋。
“看着她们就烦,钱妈,你让她们都下去。”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女声喝道。
贞娘在外面听着,估摸着这位就是言香兰言小姐了。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侍候小姐的?这早点怎么动也没动?”屋里又传来钱妈的喝问。
“奴婢劝了一个早上了,小姐就是没胃口。”一个丫头有些委屈的道,小姐不吃,她们这做丫头的还能逼小姐吃不成。
“没胃口不会想办法呀,换换口味啊,若是没胃口就由着小姐不吃,那还要你们这些丫头干什么?”钱妈冷森森的道。
“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再去换几样早点来。”那丫头的声音有些战战兢兢。
“行了,钱妈,我是心情不好,换什么都没胃口的,你让她们都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这时又听言香兰道。
“哎哟,我的小姐,再心情不好饭也是要吃的呀,对了,老爷请了一个女大夫来给你看病,在门外呢,请她进来?”这时,那钱妈道。
“赶她走,我这病连御医都看不好,她又有多大的本事,准又是一个骗钱的,滚滚滚……”那言小姐在屋里咆哮着,有些歇斯底里。
“小姐,这个可不是骗人的,前几天,郑家那个郑三娘脸上得了火疮,难看的紧,仙姑还说是恶鬼疮,没想,就这姑娘用了一种药墨,两个时辰不到,就药到病除了,那脸上除了一点点的红印子根本就看不出别的,老奴感觉,这姑娘还是有点本事的。”那钱妈劝着。
“哈哈,这种江湖打戏就把你们都骗了呀,前次给我看病的大夫,说什么来着,生死人肉白骨呢,可怎么着,最后叫我受了一通活罪,反而还更严重了,她倒逃之夭夭了。滚滚滚……”那言香兰顽固的道。
“这……”钱妈有些为难了。
“钱妈,既然言小姐不想让我看,那我就回我爷爷那里了。”屋外,贞娘站在门边,探着头朝里面道。
“慢着,谁让你走了?进来。”言香兰这会儿又不乐意了,她赶人走可以,可贞娘这会自己要走,她心里又不痛快了。
贞娘微微一笑,便进了屋。那言香兰还坐在床幄里,沙帐隐隐约约的透着人轮廓。
贞娘站在那里,眼观鼻子鼻观心的,言小姐不说话,她自然不啃声。
“你是大夫?女大夫可鲜少见啊。”好一会儿,那言小姐才冷冷的道。
“言小姐误会儿,贞娘不是大夫。”贞娘淡定的回道。
“不是大夫你来给我看什么?敢情是闹着玩哪。”那言小姐一声贞娘这话,更气了。
“只因着贞娘家祖传药墨,对一些病症有些效果,所以言公公才让贞娘过来看看,只是不知言小姐倒底何处不适?”贞娘问道。
“小姐,不管如何,人已经来了,就看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万一有效有话,小姐就能少吃些苦头了。”一边钱妈也跟着劝。
“好,那你就看看吧。”闷了好一会儿,言小姐才回道,语气中没什么信心。随后却冲着钱妈道:“把帐幔撩起来。”
“哎。”钱妈高兴的应了一声,挥了手,一个两个丫头赶紧着过来撩起帐幔。
言小姐的面相大约在十六七之间,长相不是秀丽型,却也大气,这会儿她身前盖着薄被,不过后背却露着,这时,言小姐转过身去,背对着贞娘,只见那左侧后背,长着一个大疮,通红通红的,那疮口上还有黄红相夹的脓汁,看着很吓人。
这是背疮,而且,可能是之前用药不当,这会儿看着更吓人。
贞娘又上前仔细看了一下,然后退了下来。
“怎么样?”那言小姐又转过身来,面对着贞娘问。
“这是背疮,有一种药墨或许有效,但是材料难得。”贞娘回道。
“真的会有效?”听到贞娘这话,那言小姐倒是一改之前的忿闷,有些紧张的问。对于她来说,药材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这种事是打不了包票的,总之尽力而为。”贞娘回道
“我知道,御医都没冶好,我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钱妈,你带李姑娘去药房里找就是了,缺的再让我爹买。”言小姐这会儿倒是淡定了。
显然,因着这病她没少吃苦头。
“哎。”那钱妈高兴的应着。
贞娘也借此告退,还得去回言公公。
回到偏厅,言公公跟李老掌柜正谈着话,一个是监墨官,一个是制墨行家,两人也算是有共同语言的。
“怎么样?”看到贞娘回来,李老掌柜便问。
贞娘就把八宝五胆药墨说了说。
那言公公一听有希望,便立刻让贞娘把需要的药材写下来,他让管家准备去。
“好,就这样,等药材准备好,我就送你家里,我闺女就拜托李老掌柜和李姑娘了。”不一会儿,贞娘写好所需药材,交给言公公,言公公看过后道。
“言公公客气了,贞娘尽力而为。”贞娘回道。
随后两人便告辞,出了言府。
路其实也不远,李老掌推辞了言管家派马车相送,带着贞娘缓步而行。
“贞娘,这药墨方子你由何而来?”李老掌柜盯着贞娘,如果说别的墨贞娘能试的话,这八宝五胆药墨就绝无试的可能,因为光是材料,贞娘就凑不出来。
“嗯,有一回我在乡间遇到一个李姓郎中,他正在帮一个农人看背疮,他当时就是用这种药墨在给那个农人冶病,因着我对墨感兴趣,于是便跟那大夫聊起过,这个方子是他跟我说的。”贞娘道,没办法,只得找借口,要不然说不过去。
只不过,一般的大夫不会随意把方子给别人,好在据她所知,这时候李时珍正踏遍三山五岳,编写《本草纲木》。推到他身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郎中?难道是李御医?”果然,李老掌柜猜测道。李时珍曾当过御医,因此,民间均以李御医相称。
“这不太清楚。”贞娘自不会说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一天真碰上了正牌的李郎中,对质起来,她也好反口啊。
“有几成把握?”李老掌柜又问。
“五六成总有吧。”贞娘回道。
“那尽力。”
“嗯。”
……
爷孙俩一路走一路说,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洞李家门口。却竟外的在门口碰上九房的李正言,他推着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正是正身正言的父亲,贞娘的叔父,李景东。
“景东叔,正言堂哥。”贞娘连忙问好道。
“景东,怎么不进屋里坐啊?”李老掌柜脸色有些激动,这些个李家晚辈里面,李景东是最恨他的,当年李景福造成贡墨的问题,是李老掌柜抗下的罪责,所以,李景东一直以为害他双腿被打残的是李老掌柜。
因此,这会儿,李景东能出现在李家门口,李老掌柜的是有些激动的。
李景东的脸色却不好看,他盯着李老掌柜,好一会儿道:“八伯,当年,你害的墨坊还不够吗?如今,是想墨坊给你陪葬不成?”
这一句话把李家八房的爷孙俩说蒙了。
李老掌柜一阵色变,巨烈的咳了起来。
贞娘心一抽,边拍着爷爷的背边气哼哼的道:“景东叔,这话是怎么讲?我爷爷如今早离了墨业了,跟墨坊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了?既然没有关系了你们去言府干什么?那言公公是墨监,锦衣卫正在查他呢,如今各大墨坊都有锦衣卫的人在暗查着,你们这时候去言府,不等于就是把李氏墨坊坑进去了吧,不管是不是离了墨业,你们总是姓李吧?”李景东冷冷的道。
“景东叔,你误会了,不是我们要去言府,是言公公派人来请的,我们也知道言公公目前的处境,可这些事情一日没有落定,又焉能说言公公就真的会出事?万一他安然度过了这一关,我们拒绝他的邀请,岂不让他更记恨,到时墨坊又能逃脱得了他的报复吗?”
贞娘大声的道。
“贞娘,没规矩,怎么能这么跟你景东叔说话。”这时,李老掌柜的缓过气来,轻责了贞娘一句,随后却又冲着李景东道:“事情就是这样了,这事坦坦荡荡,倒也不惧什么别的凶险,若是墨坊那边真担心什么,可以把我们八房逐出李氏。”
李老掌柜这话可就重了。
“老八,这话可是气话了,景东只不过是关心则乱,你不要跟他置气,慢说这事并没有什么,就算是有什么,我李家百年家族,闯过的关不胜其数,难不成连这点凶险都担不得,都淡定点。”这时,七祖母由陈氏扶着从一顶轿子上下来。
陈氏是嫡宗长房李景先之妻,生嫡子李正暄,李正暄娶妻孙氏,得子李天佑,就是佑哥儿。
而李景先和那正暄大堂哥却是在一次送贡墨之时,遇上土匪抢墨,两人当场被杀。
如今嫡宗长房便是陈氏,孙氏,以及佑哥儿三个人。
之前,有人送来消息,说李老掌柜和贞娘进了言府,李景东一接到这消息,就急匆匆出门了,七老夫人怕有事,便跟了来,正好听到李老掌柜的话,这才接了话。
“景东,还不跟你八伯道歉。”七老夫人又冲着李景东道。
李景东只是阴沉的看了众人一眼,板着一张脸,什么话也没说,便让正言推着他离开了。
“七嫂,我有些累了,回屋了,你也快回去吧。”这时,李老掌柜的冲着李家七老夫人道。
“怎么?我这到了门口了,都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再说了,我这还想跟贞娘讨论一下药墨的事情呢,当然,若是不方便说,那我就走了。”李老夫人淡笑道。
“七嫂,你这是何苦?”李老掌柜叹气。
贞娘也明白,七祖母嘴上说是为了药墨,其实却是为自家站台。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李老夫人道。
“请……”李老掌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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