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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发来了。)
二师兄当前,何素雪自动以他为首,落后他两步,静静地瞧着他给伤者从头到脚仔细检查身体,对他娴熟的动作表示赞赏。
关有树查完,示意何素雪也查一查,她摆手说不用了,二师兄看得很仔细了。
关有树愉快地清清嗓子,开始向伤者家属陈述病情:“各位,我是江南药铺的小关大夫,这位是我的小师妹小何大夫,伤者贵姓?哦,杨海兄弟,你的伤就由我们师兄妹两个负责。”
“是这样的,你这个伤看起来凶险,面部和两只胳膊都有轻度擦伤,万幸的是头部和内脏目前没有发现异常,当然我们还得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今晚没有变化,基本上就可排除内伤了。”
伤者和家属全都松了口气,关有树笑着说声恭喜,接着又道:“你这个大腿骨骨折,一般的正骨搞不好,需要开刀把骨头扶正,打上钢钉让它慢慢长好。”
“手术之前我们会让你喝麻药,喝了不会感觉到开刀的疼痛,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一个时辰就可弄好。”
“然后伤筋动骨一百天嘛,好好在家休息三个月左右,骨头就能长好了,到时我们再帮你把钢钉取出来就完事了,走路砍柴下田放牛,都不耽误。”
伤者的表情更轻松了,可家属开始犹豫了,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男人问:“这个开刀正骨,要多少钱?”
关有树笑笑。“我是负责治伤的大夫,收多少钱这种事,你得问他。”
被指中的王小九下意识挺了挺胸脯,“股骨干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手术费用三十两白银。术后护理治疗费用五两白银。愈后取钉术十两白银,取钉术后护理治疗费用五两白银,总共需要花费五十两。”
走廊上一片惊呼,问话的男子也是一个踉跄,其余三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全被五十两吓倒了,
王小九连忙又道:“如果银子不凑手,咱们也有其他办法抵消。比如说以粮代银,以柴代银,等等,具体的可以跟咱们铺子的方二掌柜商量。”
五十两,包治一个股骨干开放性骨折,何素雪认为这够便宜的了,这还是师傅大人一向主张惠民经营。不愿意多赚老百姓的钱,也就弄点材料和人工消耗而已。
伤者家属沉默着不说话。伤者欲言又止,难过得流下眼泪,关有树温声对他说道:“五十两,做这么大的手术,江南药铺真没挣钱,你住院期间喝的药吃的饭都算在里面的,用多少珍贵药材我们都只拿个成本费。如果你不愿意做,我们也不勉强,去其他医馆药铺。我只提醒你一句,最好是迟早治疗,越拖越危险,到时沾染了脏物,搞不好就得把腿锯掉了。”
名叫杨海的伤者抬手用血乎啦嚓的袖子擦眼泪,王小九按住他,取来一块消毒纱布轻轻帮他擦拭。还往他手里塞了一块,“你脸上也有伤,不要用不干净的东西蹭,到时发了炎症就更难治了。”
杨海哽咽着叫了一声爹,那年纪最大的男人哆嗦一下,羞愧地偏过头去,“海娃呀,爹拿不出那么钱呀,咱们,去别的药铺。”
杨海痛苦地闭了闭眼,喊道:“爹呀,上月俺打的那只大野猪,不是卖了二十多两?不说这个,今年光是俺卖的小猎物,就不止五十两了,钱哩?人家大夫只要五十两啊爹!”
杨海他爹又哆嗦下,“那些钱,还要留着给老二娶媳妇哩,年前就得接亲,房子要修,家具要打,样样都要钱哩。海娃呀,咱们就去别的铺,说不定不要五十两哩。”
同来的一个男子有点不忍,劝道:“海娃他爹,娃伤得这么重,不治就得锯腿,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哦。”
另一个与杨海有几分相似的男子说道:“人家大夫又没说一定要锯腿,说不定别家大夫不用开刀也能治好老三,咱们不耽搁了,这就找大夫去,不看这家黑心店!”
走廊上又是一片哗然,王小九气得吼起来:“说谁黑心哪,咱们江南药铺从来不赚黑心钱,满甘州府再找不出咱们这么仁义的东家了,再乱说小心告你到衙门去!”
何素雪扯了扯王小九,“行了,人家不愿意治,那就让他们找更好的大夫去。杨海,祝你早日康复,抬走吧。”
四个人仍旧用来时的门板,将杨海抬出治疗室,何素雪突然大喊:“慢着!”
四个人和默默流泪的杨海回头张望,何素雪飞快地拆开一个小敷料包,将一块四方治疗布遮盖住断骨处,又仔细把四个边角压在杨海的大腿下方,随后扬扬手,“走吧。”
关有树也道:“杨大叔,你一路好好想想,有个四肢健全的娃,比年前娶媳妇更重要,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能治就尽量给娃治一治吧。”
走廊上围观的人也都议论纷纷,说拿得出钱就该治,不能耽误了娃一辈子,再说了,那钱还是娃自己挣来的哩,咋就不给用,做父母的不能太偏心。
除了那个疑似杨家老二的男人不时跟人呛声两句,其余几个都低着头不吭声,加快脚步抬走了人。
伤者走了,看热闹的可没走,就聚在药铺里侃起了大山,这个感叹几句那个愤慨两声,比外面的大集还热闹。
还有那好事者,尾随了杨海一路去,说是要打听打听,哪家包治这么重的伤还低于五十两的。
方再年花了点时间,一个两个都给劝出去了,妨碍药铺正常营业怎么行,杨海不治了,还有其他人要治哩。
王小九喊来林志通,把弄脏的第一治疗室打扫干净洒上消毒水,面色沉静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何素雪悄悄过来看,发现他搬把椅子就守在治疗室的过道口,手里一本手抄的医书都快翻烂了,他还看得津津有味。
毛永盛一头大汗从后院跑出来,揪着王小九问:“病人哩?咋还不送进去?”
王小九愤然道:“哪还有病人,说五十两太贵了,不肯做,抬别家铺子去了。”
又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告诉毛永盛,后者也是气愤得很,咬牙切齿道:“一会他们要回头,咱就不收!什么人哪,五十两还嫌贵,咱可是平本买卖只赚吆喝哩。”
旁边就有等候抓药的客人问了:“五十两啊,你们真没赚到钱?”
“那当然啊!!”毛永盛和王小九齐声回答,然后两人相对而笑。
毛永盛捅了捅王小九,示意他向客人解释下为什么没赚钱。
手术费、药费、治疗费、材料费、器械损耗,这种计费方式可是小何教的,光是手术器械的天价说出来就吓死人,巴拉巴拉一说,大伙都明白了,原来五十两治一条断腿,真心很便宜啊。
有人可能要说了,那手术器械是军营里的工匠们做的,你们江南药铺没花钱。
拜托,那只是头一批器械,用了五年多了,损耗都不知道多少了,后面再增添,可都是江南药铺自己花钱买铁请人家打造的,你以为免费的午餐想吃就有,还能永远吃下去么。
何素雪端着大茶缸子从诊室晃出来,看见毛永盛便问他手术器械准备得怎么样了。
毛永盛就不明白了,“人都走了,还消毒干啥,我正准备回去撤火哩。”
“你可千万别撤。”何素雪说道,“那家人也不是十分的坏心眼,我估计他们还会回来的,你只管把手术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即使他们不回来,咱们也是要备用一份的,光有一个开腹包不够。”
方再年也说那杨家人可能会回来,毛永盛便进去继续准备。
小何可能不懂行情,但方二掌柜是谁呀,甘州城哪家药铺医馆看什么病是什么价,他老早弄得清清楚楚了,除非遇上江湖骗子,否则没人能比江南药铺更便宜。
几个小伙伴说话间也不避着人,客人们都悄悄记在心头上了,往后家里或者左邻右舍再有类似的病人,直接让抬江南药铺来,因为这里最便宜。
李业春勤快地给何素雪添上半缸茶水,有客人没见过这种茶缸,等她一走,都问哪有买的,怪好看的。
方再年从柜里搬出自己的茶缸子,自豪地告诉人家:“这茶缸子可是咱们小何大夫亲手设计,请兴胜陶瓷铺特制的,市面上可没得卖,只有咱们江南药铺的大夫和伙计们才有。”
“我的个娘诶,那小何大夫不但会治病,还会画画儿哩?这缸子画得真好看啊。”
“诶?你们看你们看,这茶缸上,是不是江南药铺的门脸儿?”
“可不是咋的,真像。”
群众的目光太火热,方再年赶紧夺回茶缸子放回柜里,“看看就行了哈,小何大夫说了,人和人的口水不一样,牙刷子、茶缸子和布巾子都不能混用,借用的话就不要说了。”
众人尴尬地讪笑起来,刚才还真有人想喝一口尝尝的。
又一个病人抓好了药,捏着药方来找二掌柜算账,方再年摇了摇算盘,噼里啪啦认真工作起来。
这时,有半大的男娃跑进来,大声叫道:“那个杨海要回来治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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