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浩荡,柳花生烟,南国的寒食花落未将春色减。
一人一身白衣,手执折扇,站在山巅之上,好似风拂玉树,又如雪落天山,抬眸悠悠望着今日不起炊烟的江南岸,眼中敛着轻飘飘的淡然。
江淮度寒食,京洛缝春衣。
他摇头叹了叹,春寒过,花易残。
可惜,着实可惜……
“还有心情看风景呢,都被我们包围了,还在这里感慨个屁!”
一声大吼猛然将这平静打破。
那人脸上的闲情逸致一下龟裂。
嘴角抽了抽,转头看着数百人正拿着刀剑将他团团围住,除了身后的悬崖,他已毫无退路。
他天生上挑的桃花眼眯了眯,入眼风流,摇着扇子轻呵一声。
“一群莽夫,追着本盟主作甚,想恃强凌弱?”
听到这话,围在周围的众人顿时怒了,纷纷呸了一声。
“明明是你恃强凌弱!武功高了不起啊,就能将整个武林闹的鸡犬不宁!?”
半年前,这人突然出现在江湖中,只着雪白的衣,拿着扇子一个一个找武林中的门派比试。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只知,所有门派竟都不是他的对手,只见他大败了所有人后留下一句“就这”便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离去了,周身风骚何止十里。
就那两个字,让他们所有人的脸都火辣辣的疼。
他们气不过,便告到了武林盟主那里去。
盟主惜才,找到他并进行了招安,只要他想,武林盟左护法的位置便是他的。
他也真敢想,当真去做了那左护法。
只是没做几天,他便打伤了盟主叛逃出了武林盟。
而后招了几个歪瓜裂枣另立山头,自称“武林萌”来膈应盟主。
所以刚刚他说的是“本萌主”而不是“本盟主”。
从那以后,整个江湖没有哪一天是不热闹的。
不是他们门派被偷了家,就是隔壁门派被爆出了黑料。
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
短短半年,他凭一己之力混成了全江湖的公敌。
今日便是他们筹谋已久的讨伐之日,武林盟主先带人将他的武林萌击溃,而后他们合力将他逼到了这里。
现在,他们便要为整个江湖除害!
“你个魔头,还不束手就擒!”
一人猛然冲着悠然站在崖上的人大喊,手里的大刀抡的浑圆。
只见那人轻嗤一声,抬眸扫了一眼拿着武器的众人,桃花眼一寒,身影猛然朝着人群逼近。
“噗嗤”一声,一道血线飞出,一把大刀瞬间砸在地上。
“束手就擒可不是本萌主的风格。”
他的话音刚落,一把扇子蓦然飞旋在人群中,所到之处皆是哀鸿一片。
众人一惊,立刻大喊一声。
“一起上!拿下他!”
随后众人一拥而上,那人招招迅疾,将冲上来的人挑翻在地。
随后他退至悬崖一角,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山崖,桃花眼不动声色地弯了弯,眼底敛着狡黠的光。
“想抓本萌主,没门儿。”
随后朝着身后一跃而下,众人一惊,连忙拿着武器凑到崖边去看。
他们可不相信那狗东西会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当云雾被他撞散,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根绳子猛然从半山腰甩出来缠在下坠的人腰上。
而在半山腰的穴口处,有两人正死死拉着绳子的另一头大喊。
“萌主!我们来救你了!”
那人桃花眼一弯,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悠悠摇着扇子,整个人宛若游龙般荡在山岚间,仰头看着崖上伸出的数只脑袋,啧啧两声。
“想让本萌主束手就擒,下辈子吧!”
得瑟完后,他拽着绳子便要往穴口处荡去。
刚一用力,“吧嗒”一声,手上的绳子顿时断成两截。
他脑袋空白了一瞬,下一秒,整个人直直往崖底掉去。
霎时,整个山崖周围都回荡着一阵凄厉的喊声。
“你大爷的!”
山崖上的众人:“……”还不如让他们抓到呢。
趴在半山腰的两人,看着手中的绳子眨了眨眼睛,随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惊恐。
啊啊啊啊啊,他们萌主掉下去了!!!
寒食前后的江水还带着一股寒气,尤其是山间流下的水,还有几分彻骨的寒。
“叮呤呤……”
一条大黄狗迈着四条腿摇着尾巴朝着河边跑去,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时不时又停下来等着身后的主人,随后继续领着人向前走。
只见那人一身白蓝色衣裙,外罩一件雾蓝色薄纱,除了一根白玉发簪挽着长发,周身再没有多余的配饰,淡雅的几乎不似凡尘中人。
她听着耳边急促的叮呤声,缓步往前走去,下脚时抬的比常人高了几分,身体也略向前倾,好似是为了走得更稳。
她走到一处河边停下,听着大黄在她脚边不断狂吠。
她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音色清冷。
“前面有人?”
“汪汪!”
大黄又吠了两声,前爪不断扒拉着她的裙摆。
她似有所感,蹲下身来抬手摸了摸,触手便是被河水浸湿了的衣料,再往前摸便是一具全身冰冷的尸体,细细感受,还带着几分起伏。
看来还没死透。
“汪汪汪汪!”
她长睫一眨,转头看向不断在她脚边乱窜的大黄,音色轻缓。
“想让我救他?”
“汪汪!”
“家里没有多余的闲钱,你若要救他,药钱便从你的口粮里扣,一月八个鸡腿变成一月两个鸡腿。”
大黄吐着舌头在原地不停地打转,烦躁地摇了摇尾巴,似是在犹豫是要保下那人,还是保下它的狗粮。
它抬头看了看半截身子还浸在河里的人,又看了看一脸漠然的主人,随后低头在她手边蹭了蹭,委屈地呜了一声。
女子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嗓音低沉。
“成交。”
暮色之下,几个同村的人跟着一只狗来到一处河边,随后抬着昏迷不醒的人去了一处清幽的小院。
院中长了一棵巨大的常青树,枝叶茂盛,不断朝着四周伸展。
“柳姑娘,这人还能救活吗?”
屋内,一人看着床上血呼啦差的人,狠狠皱了皱眉。
他不是怀疑柳姑娘的医术,毕竟全村只有柳姑娘家世代行医,她父亲走后,她便接下了大夫这个位置。
但,床上这人伤的不是一般的重,感觉早已回天乏术了。
女子拿出装有银针的栉囊,摸索着手下人的穴位下针,淡声开口。
“试试,能不能活,看他自己。”
能活便好,不能活便埋。
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只带血的手猛然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到像是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只听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来。
“不…能…埋。”
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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