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上瓦,风涛动地,越过层层飞檐,入眼便是皑皑白雪铺陈的长阶,蜿蜒至王庭街前。
月光幽冷,寒风料峭,整个王庭正沉在睡梦中。
叶昭榆呼出一口热气,眼前瞬间漫起一阵白雾。
她冻的不禁一抖,随后运起轻功,身影灵活的向长街掠去。
此时夜黑风高,举目无人,正是她逃跑的好时机。
今夜便是约定之期,她摆脱了层层守卫,好不容易逃出了少主殿。
她得趁此机会,一举逃回中原。
叶昭榆东躲西藏的落入长街,面容紧绷,步伐急促的朝着商队落脚的地方跑去,心跳不禁有些急促,恐再生变故。
突然,身后悠然传来一阵缥缈的叮呤声,由远及近,韵律十足。
她步伐一顿,随后足尖一点,蓦然旋身,同时手中三只银簪“咻”的一下射出,随后运起轻功一刻也不敢停的向着远处掠去。
身后之人轻轻一哂,周身肃杀之气凛然,眼中戾气翻涌,抬手接住飞来的银簪。
目光幽幽的看着朝远处掠去的身影,不乖啊。
叶昭榆足尖点着青瓦,浑身绷紧,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
她拼命地向前跑,不能停,她不想死。
片刻之间,凌厉的掌风便自身后袭来,她翻身一侧,一掌撑地,堪堪躲过。
随后后退几步立于檐角,孤月悬于身后,三千青丝被风吹起,她沉着眼眸看着站在五尺之外的人。
藏青色纱袍于腰间被镂空金带紧扣,宽大的裤裙薄纱翻飞,金线缠绕编织的小辨垂于胸前,面容幽冷,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你可知,叛逃少主殿的人,该进昭冥司第几层?”
他音色漠然,周身威压瞬间朝着叶昭榆碾来。
声音随着鬼魅般逼近的身影落下,“第十八层,你的荣幸,本少主亲自缉拿。”
叶昭榆目光一凌,咬了咬牙,抬掌向着来人袭去,却被轻而易举化解,反擒住右手剪于身后。
她左手袖中滑出银簪,反手一刺,“啪嗒”一声,手腕一疼,银簪落地,她双手都被反剪在身后。
“本少主赏你的簪子,是让你这样用的?”
一声轻呵自头顶传来,森寒幽冷。
叶昭榆仰头猛的一踢,两人瞬间分离,她抬手拔掉头上最后一根银簪射出,“物不能尽其用,那要它又有何用?”
她飞身想向下一个屋顶掠去,下一秒,腰间一紧,金丝蓦然缠在她的腹部。
凉如寒刃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再敢向前一步,便将你分成两节。”
“放肆!”
叶昭榆蓦然转身,周身盛气凌人,眼神冷傲。
“我乃大盛郡主,母亲乃崇肃公主,父亲是定安侯,我已将自己在此的消息传回中原,我若死在此地,我中原铁蹄必将踏平你西域!”
闻言,摩那娄诘目光波动,定安侯府?叶家的人?
他看着面色傲然,迎风而立的小丫头,思索了片刻,轻笑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不学无术,成天只知斗鸡走狗的侯府纨绔。”
叶昭榆:“……”脸已经丢出国界线了吗?
她那叫享受生活!
你懂个屁!
叶昭榆敛了敛情绪,继续开口道:“我舅舅乃大盛天子,对我十分看重,我若在此出事,两国免不了兵戎相见,少主应该不想看见如此局面吧?”
她舅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将情况上升到家国层面,她看谁敢轻举妄动。
摩那楼诘轻嗤一声,想用大义压他,可惜啊,找错了人。
他转了转手上的护腕,挑眉看她,“所以呢?”
“我是中原的郡主,自然是放我回中原。”
摩那娄诘大笑一声,眼尾沾染着疏狂与肆意,“按我大漠的规矩,管你是公主还是皇子,入了我的少主殿,那便是我的人。”
就算是死,也得是少主殿的死人。
腰间一紧,叶昭榆被猛的扯向前,鼻尖陡然传来一缕极淡的檀香味。
摩那娄诘弯下腰,俯身在她耳边轻喃,“郡主殿下,你逃不掉哦。”
天光乍现,一束银光,满目雪白,檐间冰锥成帘。
冬日的阳光透着冷感,落在雪层之上,折射出泠泠光泽。
叶昭榆坐在毛毯上,裹着厚厚的毛绒披风,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沁出。
旁边的火炉烧的正旺,上面煮着牛乳,热气腾腾,奶香四溢。
摩那娄诘瞥她一眼,指节叩了叩桌面,音色低沉,“继续。”
叶昭榆不满的瞪他一眼,从昨晚被绑回来到现在,就一直坐在这里交代她怎么来的西域,连觉都不让人睡。
反正身份已经暴露,她索性不装了,没好气道:“人伢子一到西域就把我卖去了奴隶市场,二两银子,千里迢迢就为了把本郡主二两银子卖了,简直欺人太甚!”
摩那娄诘支着额角,看着一脸炸毛的人,乐不可支。
叶昭榆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人,埋怨道:“你们西域的商人更过分!竟然把我当头羊卖了!”
“女子在西域有时还不如一头羊有价值,郡主倒是值了些钱。”
叶昭榆:“……”我谢谢你。
摩那娄诘盛了两碗热牛乳,一碗递给她,自己端起另一碗悠然喝了起来。
叶昭榆受宠若惊,这就是有身份有地位后的待遇?
早知道她就不装了!
她端起镶着红宝石的金碗浅抿了一口,摩那娄诘看着一脸满足的人,微微顿了一下,缓缓开口,“叶政陵是你什么人?”
“你怎么认识我三叔?”
摩那娄诘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眉眼,难怪第一眼见她,便觉得合眼缘。
后来又见她将死于他人之手,无端心生不忍,便出手救了。
原来是昔日恩情在作祟。
说起三叔,叶昭榆便来了兴趣,眨了眨圆润的杏眼,语气骄傲,“我定安侯府世代忠良,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将军执剑不斩蝼蚁,文臣执笔不欺百姓。
三叔更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军,驰骋疆场,从无败绩,西域,北幽,南坻哪个没有被他威慑过,他戍守的边疆,寸土未丢,深受广大百姓爱戴……”
说着说着,叶昭榆便红了眼。
三叔十四岁就带兵杀敌,铁衣淬血,刀戟卷刃。
曾万人中取敌将首级,也曾挽雕弓射北幽天子,意气风发,眸眼矜骄。
他是大盛的少年将军,血性男儿。
而他的最后一战,堪称壮烈。
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他一人守一城,只为城中寥寥几人。
血战三日,抵死不降,刀折矢尽,白骨露野。
她那时想三叔,恰好被舅舅派人送到了他身边,没想到不久便遭此变故,她就在那城中。
狼烟四起,杀声震天,援军久久未至。
她握着比人还要高的长枪,替三叔守在一群满目绝望的百姓身边。
固执地盯着城门口,不自量力的将自己当作最后一道防线。
援军至时,她热泪盈眶,踉跄着跑出城门。
只见三叔拄剑立于城门之外,不怒自威,震退三军,而他胸前,万箭穿心。
他到死,都在守着城与人。
腿一软,她跪在地上大哭不止,周身血液仿佛凝滞,痛彻心扉。
她撕心裂肺的朝他大喊,“大捷了,我们大捷了!”
你将城守住了,守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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