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千山万水的重逢,有千千万万种方式,冯秀秀做梦都不相信,和张建成重逢的时刻,会是眼巴巴地看着他把人摁在地上无情地捶揍。
张建成身手矫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人撂倒在地上,抡着拳猛揍!
秀秀觉得自己像是坠入梦境里一样,难以置信,她不相信这是事实,但她很快就发现张建成神色不对。
他眼睛血红,直直地盯着地上的人,除了捶揍,没有多余的情绪,好像那是必须打死的敌人一样!
秀秀惊觉大事不好,冲到他身边大喊着:“住手!张建成!住手!别打了!”她紧紧抱着他抡起来的手臂。
张建成看着秀秀的脸,目光有点迟滞,片刻后才缓缓喊出了一声:“秀秀?”
秀秀点点头,他的神态让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才能从高度紧张的无情杀手状态中缓过来。
他明显有点应激反应过度了!
秀秀把他的拳头放下来说:“他已经被你制服了,放下拳头吧!你会把他打死的!”
张建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秀秀,喃喃地又唤了一声:“秀秀!”
秀秀把他扬起的拳头慢慢放下,低头看着被他压在地上已经鼻青脸肿的男人,转头对冯莹莹说:“你不是说他是小偷吗?过来搜!找不到证据,咱们都得进派出所!”
冯莹莹用秀秀的手帕捂着鼻子,还沉浸在看
到张建成的惊愕中,嘴里喃喃着:“建成哥?真的是建成哥?”
秀秀催促大喊:“快点!”
“哎!”冯莹莹这才回过神,捂着鼻子跑近前,在那男人背的布包里三翻两翻,瞪着眼睛拿出一个红布包举到秀秀眼前:“看,就是这个,红色的袋子!我亲眼看到的!就是他偷的!”
秀秀还没说话,就有女子挤出围观的人群,扑上来说:“我的钱袋!是我的!是我的钱袋!这是我奶奶的保命钱,是她下半年的生活费!”
那女子拿着红布袋,泪湿了眼睛连连点头鞠躬说:“谢谢小妹妹!谢谢这位战士!”
秀秀原本对冯莹莹这行为气愤异常,这一下也释然了,但她还是从那女子手中把红布袋拿回来,说:“这里面有多少钱,你想清楚了,等一下跟民警同志说,点清楚就还给你!”
秀秀说这些的时候,一直攥着张建成的手腕,她的声音和温度慢慢将张建成从激愤的漩涡拉了出来,他又唤了一声:“秀秀!”
秀秀倏然松开手,看着他恢复理智的眼睛,起身说:“你得把这个小偷绑起来交给民警!”
张建成用那男人的布包带把他的双手捆起来,那男人哼哼唧唧被揍得不轻,不绑起来也跑不了!
张建成起身,看着秀秀,她瘦了,他原以为她见到自己至少会微笑一下,可她看着他的神色里却满是悲哀。
这不是他不远万里奔赴归来想看到的样子
,他以为她受伤了,心里有些触痛,忍不住抬手想碰她的脸,临到边上又停下了,只故作沉着地问了一句:“是伤着了吗?”
秀秀看着他,心里觉得伤痛到极致,他瘦了,她原以为他如果还活着,至少能意气风发地走进家门,可他却胡子拉碴满面狼藉地站在她面前,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是等到了战士归来的那个幸运的人!
毕竟崔灵芝没有等回她最亲爱的大哥!
百感交汇的当下,面对张建成,秀秀说不出话来。
“建成哥!你回来啦!你真的回来啦!”冯莹莹在张建成身后兴奋地直跳脚。
秀秀眼神忽而锐利,扒拉开挡在眼前的张建成,对着冯莹莹厉声大吼:“冯莹莹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想要了我的命呀!”
原本还在兴奋的妹妹,被突然吼懵了,她畏缩地看着姐姐。
秀秀心里后怕又气愤,抓莹莹的手,劈头盖脸一顿吼:“咱们三个女人带一个孩子,你充什么大头!瞎充什么大头呀你!”
“你是会武功啊还是懂拳击呀!你打得过那人吗?你不要命啦!你不要你自己的命,连我们的命也要给搭进去吗?你是不是要大家死在这才高兴呀!”
说到最后,秀秀气得眼里含了泪,狠狠地将妹妹推离眼前。
这个动作让冯莹莹彻底破防,她害怕姐姐气到不要她了,哭着连鼻子都不捂着了,大哭着说:“我错了姐!我错了!你
别生我气,别不要我!”
冯莹莹哽咽着解释:“咱们进城一个月,挣钱那么不容易,我一看见那贼偷钱就特别害怕,害怕咱们辛苦挣来的钱都被偷走了,我一害怕就什么都忘了!我就想把钱给看住了!”
秀秀看着冯莹莹留着鼻血的样子,心软了,语气也软了:“又不是你的钱,你怕什么!”
冯莹莹哇哇地哭:“我错了姐!我真的知错了!我是急昏了头!我就感觉那钱就跟我辛苦挣来的一样,我特恨那偷钱的贼,我害怕……”
这一哭,鼻涕连带鼻血一起流,更让人心疼了!
秀秀上前抱住她,看着她被打青的脸,旁边有好心人递来一把黄了吧唧的卫生纸说:“你妹妹是见义勇为,别骂她了!”
秀秀接了纸,给莹莹擦了血,把流血的鼻孔堵住。
张建成一动不动地看着秀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稚嫩的:“爸爸!”
他转头,看到姐姐抱着蛋蛋从人群里挤过来。
他喃喃地喊着“姐?”做梦也没想到,姐姐会和秀秀她们在一起。
他从姐姐怀里接过孩子,蛋蛋长大了好多,眼睛晶亮了好多,小胳膊抱着他的脖子,力气也大了很多,张建成看着孩子,觉得眼睛有点发酸。
“建成!”张青花抓着弟弟的臂膀,将他仔细打量,一开口就失声痛哭:“你活着呀!你真的还活着呀!你活着回来了!”
她把头顶在弟弟胸口
上嚎啕地哭,经历了艰难的离婚,经历了灵芝大哥的牺牲,再看到弟弟的时候,张青花觉得心里又痛又苦,除了哭,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张建成没料到这个局面,他不知道姐姐会这么激动,他一手抱着蛋蛋,一手搂着姐姐,转身看向秀秀。
恰时,冯莹莹也忍不住了,喊着:“哥!建成哥!”也贴过来哭。
崔灵芝大哥的牺牲,对这姐妹三人的触动,是别人理解不了的,她们陪着崔灵芝安慰了十天,每个人都强行坚强,其实也是心里脆弱到了一定的程度,现在突然看到张建成,就全都爆发出来了!
张建成挪了挪脚步,想朝秀秀走过去,可两个女子和一个孩子在身,他又没法动。
秀秀也站在原地哀伤地哭了,她甚至把手覆在了脸上,使劲地哭出来,这哭不是为张建成的归来,而是为了没有等来亲人的灵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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