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张大芳这么敏感,秀秀挑了挑眉说:“其实你想办这个厂子,成功几率很小,如果销路打不开,做出的衣服质量不好卖不出去,倒时候会赔得很惨!”
“这个厂子必须办在我手里!”张大芳转头看着广袤的田地:“我是北坡公社本地社员,比陆青林更了解本地情况,销路就更不成问题了,我在市里也是有朋友的!”
说着,她看着秀秀,露出得意的神色:“况且我在公社也寻了领导,而且准备一次开办两个厂址,那个陆经理毕竟是城里人,在北坡公社这地界,还得看咱本地人谁更厉害!”
这是铆足了力气真的要截胡了!秀秀知道现在这个时局服装生意是最能稳妥赚钱的,但也仅限前几年,之后大量服装厂成立起来,大盘儿分下去的利润就越来越少了。
张大芳说的没错,公社还是会先扶持本地人,外来人落地办厂也有诸多不便,也许陆青林知道张大芳的打算后,会避免竞争损失而终止这项投资。
先期这么赚钱的生意要是真被张大芳截胡了去,秀秀还真有点心有不甘。
但表面上她还是云淡风轻无所谓地说:“不就是创业致富,要那么厉害干什么,张经理,那我就预祝你创业成功了!”
张大芳见秀秀不冷不淡不恼怒的样子,更讨厌她了,捏着手里的烟愤愤地盯着秀秀。
秀秀不想激化矛盾,就说:“请吧,该看的我已经带
你看过了,该介绍的也都介绍完了。”
张大芳愤愤的表情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怀好意的冷笑:“不留我们吃个午饭吗?我听说你们村里人对陆经理可热情了!”
秀秀脸色倏然变了!
张大芳总算成功令对方恼怒了,她掐了烟,挺得意地冷嘲:“难道你们大队这不是开放办厂?搞的是给熟人走后门那套吗?区别对待呀!那我得去公社反应反应!”
……
秀秀着实体会了一把忍气吞声的憋屈!真是有气不能撒,有怒不能言的憋屈!
她可以拒绝,也可以掀桌走人,可她竟然什么都没做。
把张大芳和四个保镖带回自己家,亲自下厨做饭,虽然没做什么隆重的食物,但也算饱吃饱喝平心静气把一帮人送走了。
秀秀觉得自己本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却在发飙的最后一刹那警告自己不是生活在真空里。
她在乎作为大队会计的身份了,不愿意给小溪村大队丢脸。
张建成怎么说的来着?“要富足就要闯荡,平静不了也没法孤独”!
内心确实颇不平静!张大芳一行人大吃大喝一圈走了,气得秀秀心里难受得不行。
大队长没想到会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可也没办法,还得照章办事,知道秀秀憋屈,让她中午招待完人就休息。
冯老根看到闺女受了憋屈,也帮不上忙,就把蛋蛋抓在怀里,让秀秀下午去供销社转转买点喜欢的东西换换心情
,别管蛋蛋了。
可秀秀不想瞎逛,缝纫机也不想踩,干脆就跑到学校找二丫借了陆青林送的书,一个人跑水塔边听着抽水机器的隆隆声看上了,这是她重生后第一个真正的放空独处时光。
陆青林送给二丫的书有两本,一本白话版《世说新语》,一本傅译本的美国小说《飘》,
年初刚刚解禁了一批外国文学,陆青林带来的这本书正是新版的,公社这边买不到。
秀秀前世陪女儿看过这本书,当时并不理解,如今重生回来便能理解深刻了。
她跳着把记忆里重要章节都看了一遍,默念着书中最后一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一抬头,夕阳已经暗沉下去了。
骑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搬东西,秀秀有点懵,以为自己进错院了,见大川搬着箱子正从外面进来,忙拉着问:“这是干什么呢?”
冯大川哈哈着说:“姐!建成哥让我带俩人回来帮他搬家!”
秀秀更懵了:“搬家?搬哪儿去?”
“搬咱家来呀!他要把那院子拆了重新盖房,和青花姐暂时就住在咱家了!”冯大川一边说着,一边把箱子搬进正屋里。
那箱子还真是张建成家里放着的破箱子,正屋里大小包袱摆满了,秀秀急道:“谁同意了?陆大哥还没走呢,哪儿住得下呀!”
大川:“咱爸同意了!青花姐和你们挤一屋,建成哥和青林哥挤一屋,住
得下!”
好歹也等陆青林走了再说呀,这又变成一大家子了,怎么做饭可真愁死人了,秀秀愁容满面地说:“多挤呀,怎么不去晓生哥家里住!”
大川道:“我姐夫盖房子住在老丈人家,离得又近方便看着施工,不是挺好的吗?”
秀秀抓着弟弟的袖子问:“他人呢?”
“姐夫呀!在车站工地呢,抽不开身,后天回来!”说完,冯大川又补了一句:“哦对了,青林哥今天去火车站考察,让建成哥摁在那了,后天一块儿回来!”
实际情况是第二天傍晚,这帮男人就都回来了。
冯大川、赵晓生、张建成和陆青林,四个大男人往院里一站,秀秀一个头两个大。
昨天刚打发完张大芳和那四个保镖,今天又要伺候这四个壮汉。
冯老根却是看着乐呵呵地,他就喜欢家里热闹的样子,可热闹都是建立在女人们辛苦劳作基础上的。
直到冯大川把一袋子花生米和灌肠扔在灶房桌上说:“姐,下酒菜买好了,建成哥说了,你和青花姐帮着随便做点面条就行!”
秀秀本来那点怨气,在看到一袋子下酒菜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她心里涌出一种淡淡的忧伤,转头看着任劳任怨的花花姐积极揉面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变得矫情起来,不配得到这些男人的照拂了。
男人们喝酒的时候,秀秀一直瞟着张建成,关于工地,关于盖房,秀秀想问他很多事情,
但找不到机会。
他进门的时候其实挺疲惫的样子,洗过脸之后才精神,话不多,但跟大家碰杯的节奏倒是不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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